自诸神陨落,魔影绝踪,而后群雄逐鹿,使得大地之上战火纷飞,绵延千岁,至天族一统,方大定万年。
然天下大势,合久必分,于皇族渐步式微之际,所谓盛世之下,由累累白骨筑起的王座,便终遭反噬。
而今,天族高居于重黎,巫族北守踞潜渊,妖族立国起云桑,三足鼎立虎视眈眈之态,已然旷日持久,期间两次大战,均损失惨重,未得善果。
一、起(上)
如水凉月,映照着一树残芳,高耸枯枝遥对着远处灯火珠光下的层层宫阙,更显萧瑟凄寒。
女子一袭樱紫色宫装长裙曳地,倚坐于交错隆起的根系,漠然看着那一片璀璨荣华,神色无悲亦无喜,“真热闹啊。”
“现在想想,我以前可当真是有够艰苦朴素。”长睫低垂,明眸悬起一层怀念,纤纤玉指抚上已然朽化的庞大躯干,她忽而便轻轻的笑了开来,而后语气轻快的问询,“你说是不是啊,棠川?”
然夜风拂过,唯刮起一地寂寥,却无人再予红颜应许,又或许,她也不再需要回答,“时间过得可真快,妖生漫漫,而今算来,我们竟已相伴走了两千余载岁月。”
“你知道的,妖族的历史自有玉华轮去纪录,从来足够真实,所以无论功过如何,这云桑每一任的主人都只能任由后世评说。”
“我是不在意这些,毕竟一介足够平庸的君王,大抵也不会有多少人想要去探究,只是,那曾在妖国之外发生的一切……”
“棠川……”造型别致的短匕寒光一闪,引‘燃媒’落入早已刻好的法阵,眉目楚楚的女子将自己更深的嵌入衰败的萧疏木影中,任手腕上鲜血横流,“以你遗骸铸溯灵法器,让我们共赴这一场幻梦,可好?”
这是一个说长不长,又说短不短的故事……
……
吾名缃叶,在获得这个名字之前,棠川称我萝蔓,是调侃,亦是事实,毕竟当时的我,确是攀附于她而活,那浅黄色的小小花朵伸出丝缕,缠绕于高大的海棠根系一角,是实实在在的不起眼。
而这倒真算不得轻视,只是她于我早开智千年,又在这千年间有如一日般的毫不吝惜灵力,供养于我,便总该有些特权。
在彼此尚都未能化形的时日里,棠川总是很乐于同我通感讲话,大抵是先前憋得狠了,所以在我思维且还稚嫩之时,她天南地北絮絮叨叨的模样,于往后某人总是一派成熟稳重形象的记忆里,显得分外聒噪却又弥足珍贵。
时间如流水,就这样过了许多年,当时的云桑时值建国初期难得和平的发展阶段,妖类诞生的很是蓬勃,致使终于有了些急切感的我们,选择了沉睡破关,以期得以尽快化形,而后游历一番,这片大陆之上,终于独属于妖族,不会轻易被打杀奴役的土地。
然正如人族那句名言所说,什么算都不如天算,在妖族至高权力的象征,月庭中醒来时,我无疑是惶恐的,除却棠川已然不在身边,更是因为面前这个锦衣银发,渊渟岳峙又凛冽如冰雪的男人身上,那十足可怖的压迫感。
他一言不发,蝼蚁般看我,于我瑟瑟发抖之际转身离去,袍角翻飞间却自有无形之力,如拎雀鸟般拎起我来,追随着他的步伐行进,而后,在一路行礼跪拜声中,我方恍然知晓,这是我妖族的皇。
那时我脑中一片混沌,实在想不通如自己这般低微小妖,怎就值得妖皇陛下大动干戈,直至被丢到地上滚了一圈,都未能回得过神来。
“她是?”
“予你解闷。”
“……还是个孩子呢。”
“不要,那便杀了。”
“您当真是……”一刚一柔的嗓音于三言两语中,定了我的位置,恍惚中,有淡香拂过,鲛纱逶地又一霎舒展,神妃仙子玉怀温软,神色柔和,“留下罢,以后,便叫缃叶可好?”
月庭制式清丽,琼楼玉宇尽皆雪白无瑕,唯有楹花铺陈开来,又甫以奇花异草造就锦簇云霞,可谓美轮美奂,然在被正式赋名的那一刻,我怯怯望着这黑白相衬无比般配的一对璧人,却只觉周遭一切,于瞬间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