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G大新生报到有三天时间，新生报到结束后再开展新生军训工作。高考后的整个暑假，陆遥住在G市，想到未来四年的时光都在G市，陆遥提出要回J市住两天。

傍晚，陆遥坐在书桌前，背着窗户，回忆着她独一无二的青春。

八月正值暮夏，南方的夏天总是来得早去得晚，窗外那棵参天大树仍披绿衣，与蔚蓝的天空相交映。客厅的挂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秒针一刻都不停息地行走着。天际的白光慢慢褪成浅绛。

墙上一张张的照片把陆遥带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夏天，那年陆遥高二。

“陆遥，我想和你考同一个学校。”少年笑着，肆意张扬，玩笑的语气又带着几分认真。

陆遥的耳机里正放着鹿晗的《致爱Your Song》，听见少年这句话，陆遥的耳朵不自觉地红了，向前迈出的双腿也停止了动作。

陆遥摘下耳机，仰头看着眼前的少年，白色衬衣的少年双手插着裤兜，略带笑意地看着陆遥。

大概是天气太热了，少年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额前的碎发稍稍遮住眉眼，这一幕让陆遥不禁心头一颤。

“不好意思，你刚才说的话我没听清。”陆遥盯着少年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说谎的仙女耳朵是会红的。”说着，少年转过身向操场走去，留下的那一道背影却让陆遥久久不能忘怀。

“遥遥，该下来吃晚饭了。”陆奶奶的声音把陆遥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吃过晚饭后陆遥独自来到了高中时常来的娱乐街。放眼望去，斑斓的街灯取代了浪漫的萤火，巨幅的广告贴满街巷，行人步履匆匆。

小街的尽头有一家照相馆，没有绚烂的灯，不做任何装饰，只有一块白底黑体的牌写着“拾光照相馆”，在这条繁华的娱乐街上显得格格不入。

陆遥站在馆前，看着这间装满她年少美好记忆的屋子，脑子浮现了一个让陆遥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想法，那个消失了一年多的人会不会来过这里？

陆遥轻轻推开那扇檀木色的门，屋内只有摄影设备和一个工作台。工作台内，一个白发老人正躺在摇椅上悠闲地摇着蒲扇。

“爷爷，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老人慢慢睁开眼睛，盯着陆遥看了一会儿，大概是看得模糊不清，老人拿出衣服左上口袋的眼镜戴上，看清陆遥的模样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着说：“终于来了。”

陆遥疑惑地皱了皱眉，这没头没尾的话，“也许老头喝多了吧。”

陆遥刚想转身离开，却在抬头的瞬间被贴满照片的墙吸引了。在那么多张照片里，陆遥最先看到的是一张二人合照。照片中的少女扎着高高的马尾，那双瞳仁黑白分明，皓如秋水，漂亮得像是会说话，淡黄的外套把她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皙。

旁边的少年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左手插着裤兜，侧着头看着身旁的少女。

这张照片是陆遥高二那年拍的。照片中的少年就是那个消失了一年多的人。

陆遥虽然从小生活在J市，但是在九岁那年转学到附中后生活才稳定下来。也是在那一年，陆遥交到了三个好朋友。第二年元旦，拾光照相馆新开张，“留下一张照片，让青春有迹可循。”陆遥和三个小伙伴带着新奇留下了第一张照片，从那以后，每年元旦，都会留下一张。

屋内侧的帘子被一个穿黑色短袖的男生撩起，这个与照片中的少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叫张期意。他端着碗径直向工作台走去，余光注意到旁边的身影，但注意力都在那碗药上，头也不抬 ：“不好意思，本馆今天不营业。”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陆遥心头一颤，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转过身搜寻声源。

就像是一瞬间，海水漫过浮沙，洗去尘埃。

“张期意。”陆遥希望眼前这个人回过头，是自己脑海中的那张脸，但又害怕是。

此刻，陆遥拼了命想找到的人就在眼前，那些想说的话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张期意想把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空气好像凝滞了。

“答案是要自己去找的。”老头打破了两人的沉默，接过他手中的碗，拍了拍他的肩膀，“处理好你自己的事情，不用担心我。”

“陆遥，我——”

“好久不见。”尽管心都快碎了，陆遥还是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陆遥抬脚就要往外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了。

“你别跟着我。”

听着毫无波澜的一句话，说话的人却已泪流满面。

黑衣少年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人消失在小街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