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发百中的弓箭手射出的最后一箭终是偏了，贯穿腕骨的同时也断离了锁链。
我自日之塔掉落，触地之时骨骼一寸寸腐蚀，一寸寸重生。皮肉剥落，我看着自己慢慢融化，在血腥味中生出新的肌肤。
还有无尽的疼痛。无法挣扎，无法摆脱。那枯叶拂过时带走一片皮肉的痛苦，记忆犹新。
又是昏迷和清醒，醒来时却是在一片城中。
在鼻间充斥着纸墨气息的日子，我也学会了凡间的文字。我变成了小孩子，却似乎不是从前我的样子。
我至今仍未记起我的儿时，那仿佛是一段异常遥远的时光。
我的养父，是千窟城的城主。千窟城，就是我新的故乡。终于可以暂且了却那段痛苦无力的记忆。
我的养父将我安排在晓月学宫学课。
学课很累，总是有背不完的书本。我的成绩只算是普通，可学堂里，唯一与我年纪相仿的学子，却脱颖而出。
千窟城的少主，伽罗。
她总是向一颗明星，明亮得让周围无人敢接近。她曾经是想与我做学伴的，可是被我冷漠的目光逼退了。
归根结底，我是魔族。
日渐成长的身体和愈发难以控制的魔族气息令我身心俱疲。我的成绩飞速下降，为此，养父狠狠责罚过我很多次。
想来，那是最后一段还算温情的时光。
终于，养父还是发现了我的秘密。文质彬彬的学者执剑，直指咽喉。我望着他感受着眼泪倒流。他并未说话，我也良久未开口。
喉咙干的发涩，我艰难地咽着口水。
自封魔道，我已难以承受的代价祈求着留在千窟的机会。
养父终究还是心软，养父将复杂的符文刻于眉心。感官渐渐淡化的同时，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放松。
自那以后，我成了伽罗的小跟班。小孩子总是真诚，天真。出于我从前的举动，她冷淡了我很久。可慢慢相处中，她虽不理我，却会给我将课堂笔记批注，背不好的书总是有重点勾画。
真是，小孩子。
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想着未来，憧憬未来，渴望未来。
可人总是不能贪婪的。后来我才知，那符文反噬严重，养父逐渐无法接触月光，以免皮肤溃烂。体内的气息冲撞，养父竟生生忍下了痛苦。
魔族之气难以压制，在十一岁那年的中秋，月圆之夜，以无法抑制的趋势蔓延扩散。本是无事，可那魔兽苏醒，竟是朝着千窟来了。
我求着养父，求他离开，我求他带着千窟城的人离开。
不要，死那么多人。
他制止了我。解开符文，零碎的记忆涌入。
月光，广寒宫消散的人，尸骨无存，天庭的审判，神器贯穿腕骨踝骨，落地不知身在何方，水，小孩子……
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只是不要死。
魔兽践踏，毁坏的书籍，冲天的火焰。养父第一次以平等的态度，甚至有些祈求，让我隐去伽罗的气息，让她可以长到被破魔弓完全认主的那天，再去寻找书籍。
那天，我看着第二个故土，被寸寸践踏。
大部分的书籍被移到了昆仑之巅。我也带着沉睡的伽罗来到千窟幻影，让这个比我小些的孩子，真正的小孩子长大。
真相总是残忍的。我让她走了，我也回了广寒宫，那清冷，物是人非的故乡。
总是要知道的，她也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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