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一起来塞涅尔的眼睛就差点给太阳光照瞎了,阴雨后的晴总是耀眼。扎好辫子,穿好衣服,走出门去,那晚安排在客厅沙发上的人却不见了。
疑惑间玻璃门被打开,维纳斯特斯背着一个饮料瓶探过头来,瓶里是炒蚂蚱——小鸟的最爱。
别问天使狗怎么弄到这东西的,这就是它作为云端犬的魅力。
维纳斯特斯大抵是又去了中国,茶π饮料可不是哪都有。
吃过早饭后开始一天的新生活,小鸟儿已经把山羊公公忘得一干二净了。
塞涅尔打算打烊一天去购买食材,虽然他可能因此错过很多money——实际上他并不在意。他的后半生又不是只在这小小的咖啡馆中度过,现在他依然坚信哪一天主会在云端往下望,并且发现自己。
超市里人来人往,稍不留神就有撞个满怀的危险。这当然是常态,但塞涅尔每次进出都很勉强。难怪,鸟儿习惯了天空,是不会轻易接受小花园的。
除非小花园里有着诱人的食饵。。。那么即使目标上方就是钢丝笼,也值得一试。
塞涅尔回去的路上打的就是这主意。
本来自己在超市里逛荡逛荡挺好的,但是在零食区,塞涅尔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
那手的主人身材高挑,一头浓密的红发分外耀眼,灯光下仿佛丝绸一般自上而下滑过曼妙的身形。身穿一件紫色鱼尾裙,艳丽如夜里绽放的玫瑰,将自己浓郁的红晕满夜空。皮肤没有血色,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是花朵的利刺,令人不敢接近。
“女,女士,你好啊。。。”塞涅尔转身强笑着打招呼。
眼前人似乎很惊讶,一歪头,没有作声,只是冲塞涅尔眨巴那双大眼睛。
“你眼睛不舒服吗?”塞涅尔也歪着头,斜着身子观察眼前这位美女的脸。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柳眉一皱,转身离开,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塞涅尔式茫然。
不过没一会那姑娘又找到自己,微抬玉手,将一张小纸片插进塞涅尔的左袖口里,又是一个转身,便消失在高耸的货架间,不见了踪影。
“小鸟儿,想回家吗?
到红铜巷找我。”
这是那张纸片上的内容。
寥寥数语,却道出塞涅尔多少时光里的望眼欲穿,回家,塞涅尔等了太久。
于是他立刻赶往了红铜巷。
危险从来不是鸟儿避开食物的原因。
此时德思科正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自己被关禁闭,所以不能呆在地狱享受凉风。恶魔的禁闭就是如此简单,他们都以为光明的尽头是黑暗,反之也一样。太阳照得人眼睛发昏,德思科本想着再到塞涅尔的店里苟上一天,结果人家锁门出去了。
作为一位绅士当然是不能从窗户进入别人家的。
主要是人家窗户从里面锁上了,就算找到也是无用功。
德思科白眼一翻,正要离开,却猛然感到一阵阴风掠过自己的肩膀,紧接着乌云突然袭来,笼罩了天上耀眼的太阳。不多时又急急散去,引来路人议论纷纷。
人们有的是理由来解释这一怪象,因此不多时街上又恢复了往常的轻松愉悦。只有德思科紧拧着眉头:大抵是他来了。
阿斯蒙蒂斯,七大罪之一,色欲。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样貌,甚至是他的真实性别也无从知晓。阿斯蒙蒂斯本身即是欲望的化身,当初他变出一群猴子,后来这些猴子一部分成了浮士德嘴里的女巫汤药。
色欲对于凡人的影响是巨大的,至少他刮过一阵风,就有好几个姑娘对着德思科献媚眼了。
但德思科是地狱的造物,更何况他严格意义上甚至不能称之为人,所以他并没有受到影响。
其实这并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阿斯蒙蒂斯并没有攻击自己的意思。
但是他大白天要去哪里呢?德思科的好奇心促使他追了上去。
塞涅尔来到红铜巷,高高的围墙遮住日光,偶尔一两只炸毛的野猫尖叫着闪过,留下细长的影子。塞涅尔在巷口站定,刚刚把脚踏进阴影里,就觉得浑身一冷,又把脚伸回来,在光影交界处犹豫不定。但为了心中夙愿,他还是决心走进这不祥的地方。一直走到尽头,身后是黑暗,身前也是。转过头来,巷口的尽头还是巷口。
于是在巷口间穿梭,任由冷风扑面,猫猫狗狗的怪叫声隐隐约约。
阿斯蒙蒂斯化作一道黑影,隐没在灰色的墙体上,跟着塞涅尔的步伐移动。他多次想要俯冲过去,就像老鹰冲向幼兔一样把对方吞进肚子里,但总觉得身边有什么盯着自己,搞得自己没办法下手。哪怕是阿斯蒙蒂斯也不能违抗“地狱法”,此法规定阿斯蒙蒂斯此时应该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惩罚地狱里的渣子。尽管这种事情有七个人做,阿斯蒙蒂斯也不能光明正大的逃班,只好偷摸着到地上来,尝尝人间的美味。
别想歪了人家只是单纯想捞几个情人下地狱。
“咩——”
什么玩意。
阿斯蒙蒂斯转过注视塞涅尔的脑袋,十分厌恶地看着不远处一只刚刚化为人形的黑山羊。德思科已经赶过来,并且惊动了阿斯蒙蒂斯,也惊动了塞涅尔。阿斯蒙蒂斯一扯嘴,突然现出牛头来,将德思科顶进了更深的黑暗里。
“你小zei,”阿斯蒙蒂斯恶狠狠地冲他低语,“我告诉你惹到我的下场绝对不好受。”
“是,爱神大人。”德思科眯着眼,“但是麻烦您高抬贵爪(阿斯蒙蒂斯有一只脚是鸡爪),伤心的,卑微的山羊正希望从这过去。。。”
被叫做爱神的阿斯蒙蒂斯不为所动。
“好吧,”德思科低着头。“无意冒犯。但我并不希望因为一件小小的逃班打小报告。”
“哈哈?”阿斯蒙蒂斯好笑地望着他,眼里依旧是不屑,脸色却变了。“你竟然没回窝带着,是给自家主子关禁闭啦?”
“是的。”德思科依旧低着头。
“好吧~我也不会为难一个小鬼。”阿斯蒙蒂斯周身的气息减弱了几分,随后便彻底地隐没在远方的黑暗里。
“这次不亏。”阿斯蒙蒂斯如是想到。“这总可以好好嘲笑阿萨勒兹了。。。况且我的情人随处可见嘛。”
恼怒的情绪已经殆尽,心弦却依然颤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