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里,我和明浩常常会去医院看望明浩的母亲,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原因吧,那段时间的她精神越来越好,她的活动范围不再局限在病房,能时常推着她到医院的花园里坐一会,在她的要求下,我们还一起拍了一张四个人的全家福,挂在了医院的病房里,还去卢浮宫看了一次明浩的画展,她满眼欣慰,看着明浩的画默默地流了好久的眼泪
五月份的时候,明浩托人从洛杉矶运来了很多鹤望兰,种在了家里的小花园里,我和明浩都不擅长养护植物,但他却对院子里的鹤望兰打理的很用心
他说母亲的生日在九月,鹤望兰的第一茬花期也正好在九月,他想用亲手种出的鹤望兰给母亲包一束花送给她
那是一个十分平凡的下午,我和明浩上午去医院看完尹阿姨,还去卢森堡附近的面包店给她买了她最想吃的奶酥面包,她那天食欲不错,吃了两块,还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嘱咐我们明天早点过来,可是我们回到家不到两个小时,尹净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尹净汉“至白,明浩在哪”
至白“净汗哥,明浩在院子里,怎么了”
尹净汉“你们过来医院一趟吧”
我顿感不妙,慌忙跑到院子里
我找到明浩的时候,他正在给那几棵长得郁郁葱葱的鹤望兰修剪残枝,他看到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我朝时我笑了笑,招了招手让我过去,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把这个沉痛的消息告诉给明浩,一时间语塞,朝他走了过去
徐明浩“至白,我之前还一直担心鹤望兰在妈妈的生日前开不了花,不过现在看来,来得及的
明浩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开出花苞的鹤望兰,眼里难掩欣喜的神色
至白“来不及了明浩”
徐明浩“什么来不及了
明浩没听出我话里的意思,有些疑惑的望着我
至白“尹阿姨走了,净汗哥刚刚打电话来,就在几分钟前,没有任何痛苦的,安静的走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沙哑着嗓子对明浩说
我一直以为我很懂明浩,可那天的他我却怎么都看不清,我预想中所有不好的样子都没有出现,反而异常的平静,只是在要上车的时候把钥匙递给了我,他说他有些累,让我来开车
明浩上了车之后就低着头一言不发,我在偶然间才发现他刚刚一直藏在衣兜里的手止不住的在颤抖,我腾出一只手握住了明浩,他的手指冷得有些冻人
再见到尹阿姨的时候,护士已经做好了临终护理,帮她穿好了衣服,她就安静的躺在床上,与今天我们走时看到的她没什么两样,只是手里紧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十七年前,明浩他们一家四口的全家福
最终我们谁都没有选择拿下尹阿姨手中的那张照片,而是随着她的遗体一同送入了火化炉
她最终没能熬过九月,明浩种下的鹤望兰也没能亲手送到她的手上,而是放在了她的墓碑前
葬礼的三天时间里,明浩没有合过一次眼,无论我跟尹净汗怎么劝,他始终跪在灵堂的骨灰前不愿起身
在尹阿姨入土的那一天,巴黎雾蒙蒙的天气下起了倾盆大雨,送走宾客之后,我和明浩一起去了海边,几天的时间里,他的身体仿佛被抽走了魂一般,跟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任何区别,满脸苍白,眼下乌青,我们两个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海浪一遍遍拍打着岸边谁都没有说话
徐明浩“至白,我是一个坏人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浩突然对我说
至白“不是,明浩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无论他问我多少遍,我一直都会始终如一的告诉他,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真挚且坚定
徐明浩“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也从来没说过一句谎话,倾尽心血的画好我笔下的每一副画,可上帝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是啊,上帝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这样善良真诚的他,他自以为被遗忘的十七年里,一个人受尽了多少人间的苦楚,谁都不清楚,最终在他自以为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却只是用了十七年的等待换来了一场仅仅五个多月的黄粱一梦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明浩,除了把他紧紧的拥入怀里之外,我想不到任何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