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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逼近

安宁如梦

冬日下雨, 朔风吹拂。

街道上的行人本也不多,这时更加冷清下来。

京中各处坊市都少人问津,店铺的老板伙计们徒然望着那天空兴叹。

只是没过多久, 那静寂的街道尽头竟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沉重地连成一片,更有呼喝之声夹杂其中,不片刻便有一名身披盔甲的、须发灰白的将军高高骑坐在马上,率着一干骑兵自街道上迅疾地奔过, 只往京城城门处禁军驻扎之地而去。

人人看了个心惊胆寒。

待这肃杀的一队人从这条街上离开之后,店铺中的老板伙计们才敢叹出头来,却个个害怕得紧:“这又是出了什么事啊?”

朔风越紧, 天际彤云密布。

掉下来的雨很快便变成了雪, 今冬的第一场雪,终是下下来了。

*

上一世许多原本与勇毅侯府关系还算亲厚的世家,收到侯府请帖后未至,后来燕临还朝,谢危谋反,这些家族要么被一并清算铲灭,要么退出纷争散到权力边缘;而不顾这风雨飘摇情形依旧赶赴侯府来贺燕临冠礼的人,大多数人都成了新一届权力的核心,就算有少数一些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谴责起燕临协助谢危谋反来,也都没有引来什么报复,即便没捞着什么大官,好歹也算安然无恙。

世间事有时候就是这般弄人:有时候想要避祸,却不知避祸才会引来真祸;有时候想要得到,却不知得到就是更深的失去。

有人轻轻敲了敲厅里面一座小小的铜钟,周遭便立刻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聚集到了堂上。

穿上一身厚重华服的勇毅侯燕牧,在老管家的搀扶下,从后堂走了出来。众人一见连忙行礼,燕牧面上虽有病色,可今日这样喜庆的日子里也不由得打起了精神,很有几分年轻时叱咤的气魄,还礼后甚至还笑了起来。

“承蒙诸位来宾看得起,大驾光临,我侯府实在蓬荜生辉。”他的目光落在这堂中黑压压的一片人身上,锋锐的眼眸中却有几分老怀快慰的感

动,“燕牧四十五载徒然奔忙,走沙场,赴轮台,不想年纪稍大些却是老病缠身,叫大家笑话了。

今日风寒雪冷,诸位却能不弃,给足了我这半老头子的体面,也给足了犬子体面,我燕牧定永记于心,在此谢过!”

说罢他竟长身一揖。

说的是今日“风寒雪冷”,未提眼下朝局与侯府所面临的困苦半句,可众人偏都轻而易举地听出了那言下之意。

想勇毅侯府一门忠烈,燕牧少壮之年亦曾领兵作战,驱逐鞑虏,如今却被圣上下令,重兵围府犹未去,刀剑悬颈命不知,实在令人嘘。

如此大礼,众人如何当得起?

一时都忙道“侯爷言重”“侯爷不可”,又以深揖之礼还之。

冠礼这才正式开始。

整座前厅被布置得与祠堂宗庙差不多。

燕临身上穿的乃是簇新的素色交衽长袍,依着古礼自厅外走入,先叩天地,再祭宗庙,后拜父母,由赞者出席祷读祝辞,方行加冠之礼。

士族三加。

燕临张开了自己的双手,任由那显得厚重的玄色深衣披上了自己的肩膀,沉沉地将他笼罩,宽长的革带也经由赞者的手从他腰间穿过紧束,一块刻着如意纹的圆形玉佩系在革带之上,低垂下来压住衣摆。

他躬身再拜。

赞者便高呼一声:“三加加冠,请大宾!”

行冠礼,最重要的便是加冠。

冠礼中的主宾也称“大宾”,往往是德高望重之人,既要亲自为受冠者加冠,也要为受冠者取字。

作者这冠礼部分跳过一些

谢危谢危却低眸将玉冠放在了燕临头顶,平淡地对他道:“垂首。”

燕临心里江河翻涌似的震荡,有惊讶,有骇然,可当此之时万不敢表露出半分,望了他有片刻后,终于还是依言垂首。

赞者于是将木簪递上。

谢危接过。

可正当他要将那木簪穿过玉冠为燕临束发时,勇毅侯府外面忽然起了刀兵喧哗之声,门口似乎有侯府的护卫大喝了一声“你们干什么”,接下来便戛然而止,随之而起的是惊呼惨叫,

配角并着一人冷厉的高声呼喝:“圣上有旨,勇毅侯府勾结逆党,意图叛乱,挑唆军中哗变,今以乱臣贼子论处!凡侯府之人统统捉拿,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什么!”

厅中所有宾客全都悚然一惊,大多都慌乱起来,朝着外面看去。

勇毅侯燕牧更是浑身一震,豁然起身!

外头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大了起来,一队手持着刀剑的兵士盔甲上泛着冰冷的寒光,竟直接看杀了门口阻拦的护卫,踏着沉重肃杀的步伐进了

府门,向前厅走来。

率兵者一脸的森然,正是定国公萧远!

所有人都知道勇毅侯府前途未卜,危在旦夕,随时都有可能出事。

可今日燕临冠礼宫里也没话说,该是圣上默许过的。

谁也没有想到,圣上竟然偏偏选在今日动手,而率人前来者更是萧氏一族赫赫有名的定国公萧远!

骤然之间逢此巨变,几乎所有人都乱了心神。

燕牧一双老迈的眼眸紧紧盯着走近的萧远。

燕临更是瞳孔一缩,骤然之间便要起身,然而一只手却在此刻重重地落了下来,用力地压在他的肩膀。

压住燕临后,重抬手,扶住玉冠。

木簪执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慢慢地转动着,穿入玉冠底部的孔中,他眉目间的从容如青山染雨般,隐逸里添上几分端肃的厚重,

谢危只静道:“豪杰之士,节必过人。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乃匹夫见辱;卒然临之不惊,无故加之不怒,方称天下大勇者。

谢危世子毋惊,毋怒。”

然而他面前的谢危,只是再一次向旁边伸出手去。

赞者哪里见过今日这样的场面?

端着漆盘在旁边吓得腿软,险些跪了下去。

谢危谢危手伸出去之后半晌没人递东西,他便一掀眼帘,轻轻道:“簪子。”

定国公萧远的目光这时也落到了他的身上,原本就蹙着的眉头不自觉蹙得更紧了些,虽知道这位谢先生乃是天子近臣,出身金陵谢氏,是个极有本事的人,可这处变不惊的模样浑然没将众人放在眼底啊。

他都懒得再与这帮人废话了。

在萧远看来,勇毅侯府这帮人都与死人无异,是以直接一挥手,冷厉地道:“废话少说,今日赴宴的诸位大人们还请不要乱动,凡燕氏党羽都给我抓起来!”

“是!”

他身后所有兵士领命,便要按上前来。

然而没想到斜刺里突然传出道声音问:“大乾律例,圣旨传下当为接旨之人宣读圣旨,国公爷既携圣旨而来,怎不宣读圣旨便开始拿人呢?”

萧远都愣了一下。

按律例是有这么回事,可宫里来的圣旨,他难道敢假传圣旨不成?

眼底顿时带了几分肃杀。

配角他循声望去,竟是一女子,又看面相冷刻寡淡,颇觉眼生,便冷冷道:“你是何人?”

倒是一身的平淡,并不紧张,只道:“侯爷的旧友之女。”

圣旨便握在萧远手中。

眼下是众目睽睽看着,他纵使觉得面上挂不住,也不敢公然拒绝宣读圣旨!

左右也就是宣读一道圣旨的功夫

问了一句:“敢问国公爷,方才说通州大营军中哗变的消息一个时辰前传来,圣上才下了圣旨要抄侯府?”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配角萧远腰间佩剑,此时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地握住了剑柄,冷沉地回答道:“正是。”

我便向燕牧道:“请借圣旨一观。”

配角萧远有些气急败坏了:“班门弄斧,究竟意欲何为!”

燕牧眼珠一转,却是直接将圣旨递了出去。

我接过来,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将其展开来,只道:“国公爷息怒,抄家灭族乃是大罪,按律便是圣上的意思,各级政令也当由中书省核过盖印之后方能下达。

民女昨日听闻中书省褚希夷大人抱病,通州哗变消息既是一个时辰前才传来,请褚大人入宫便要费些时候,传大人来此宣旨抄家又一番耽搁,一个时辰怕不够用。

是以……”

话到此时,他目光已落在了这封圣旨之上。

我的目光从那本该盖着中书省大印的空白处移开,重落到萧远面上,

只道:“国公爷这圣旨,怕还宣不得,做不得数吧。”

萧远忍无可忍,拔剑直接指向他咽喉!

配角言语间已是盛怒难遏:“竖子焉敢胡言!圣上亲书之旨由得你来置喙?!本公今日当削你项上首级以乱

我伸手将那圣旨递了回去,寒光闪烁的剑刃倒映着他一张寡淡清冷的面容,无悲无喜,只好言相劝一般,

道:“国公爷怒杀下官并无所谓,圣旨还是要送回宫中,请中书省加盖大印,方可下达的。”

圣旨都已经送到了,兵士都已经围了府,这人竟说皇帝说的话不作数,还得送回去盖个印再回来抄家!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配角竟然道:“我萧氏一族忠君之事,甘为圣上前卒, 圣旨乃是本公亲眼见圣上写下,岂能因你一小小清吏司主事之言便贻误时机?

配角今日本公便要杀鸡儆猴,看看斩了你这阻挠圣意、勾结乱党的贼臣, 圣上到底治你的罪, 还是治本公的罪!”

话音方落,他竟真的提剑向张遮而去!

厅堂内所有宾客更是大惊,一为萧远忽然给人扣上的大帽子, 二位他言语行动间所透露出来的凶险之意,

配角当即就有人大喝了一声道:“定国公是要滥杀无辜不成!”

我看向他似笑非笑

谢危也明白了

谢危高立于堂上,一身雪白的素衣不染尘埃,只打量着萧远那阴晴变化的面色,又看了看正持剑压着萧烨与萧远对峙的沈芷衣一眼,

谢危终于是开了口道:“定国公还是先退一步吧。

谢危轻轻一摆手,示意一旁呆立的赞者下去,倒是从容不迫模样,

谢危甚至还轻轻笑了一笑,道:“差事是圣上交下来的,要办的乃是勇毅侯府,国公爷也不过是中间这个人,万事谨慎为好。

谢危众多兵士皆在,也不过就是回头多跑商一趟的功夫,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谢危且既是眼下厅中冠礼之众位同僚所提起之请,圣上若是问起,国公爷据实已告,圣上虽然会怒,但想必也不至迁怒……”

所有人听得这话简直倒吸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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