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笑道】我倒是不介意……
他说着,转头看向我,一脸天真道:
三郎不知哥哥介意吗?
小墨……我不需要睡觉。
三郎啊?哪有人不需要睡觉的?
谢怜跪在地上铺席子,道:
谢怜小墨,你就跟我们挤一挤吧,这席子也够大,明天我们再去城镇里买个席子回来。
小墨【生无可恋道】我谢谢你……
谢怜嘿嘿,没法子,节省开销嘛。
谢怜话说,我们这观里是不是还少了什么?
小墨信徒。
谢怜噗……咳!
小墨呵!神像呗,还能有什么。
谢怜那怎么办?
谢怜总不能让我每天都蹲在供桌上吧?
小墨我不是让你买了纸和笔吗?拿来,我试试。
谢怜你还会作画?
小墨那不然……你自己来?
自己给自己画像挂在自己观里,这事传开了,估计又会被笑十年。
但雕一尊神像又太耗成本,权衡之下,还是画画比较实在。
谢怜将纸齐齐整整地摆在我面前,将笔双手奉上,一脸谄媚地笑道:
谢怜嘿嘿,请吧。
我接过笔,开始俯首作画。
三郎也凑过来看热闹,看了一会儿,道:
三郎太子悦神图?
谢怜你还知道这个?
三郎直接趴在席子上,一手撑着下颌,认真地看我作画。
三郎知道一点。
三郎看样子,你们很了解。
谢怜实不相瞒,我也不太了解。
谢怜正统的太子悦神图讲究太多了。
三郎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又盯着画。
三郎哥哥画得似乎很详细呢。
小墨你不会连悦神太子殿下都见过吧?
三郎没有,我只是有幸听闻过。
谢怜哎,那你对这位太子殿下有什么看法?
三郎【直截了当道】没有。
谢怜撇了撇嘴。
三郎听闻,太子悦神在人间有个同胞兄弟,名为烛照殿下。
小墨……
谢怜【忙道】你连这个都知道?
三郎太子被贬两次,为什么每次都不带着烛照殿下呢?
谢怜……你觉得他是为了什么?
三郎我觉得悦神一定不喜欢他这个同胞兄弟。
谢怜【轻笑道】被贬两次,肯定是因为犯错了。
谢怜犯错被贬,怎么舍得连带着一起受罚。
谢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三郎很难吗?
谢怜这很复杂,以后你就懂了。
烛光下,三郎晦暗不明地仰头看了我一眼:
三郎哥哥,你觉得太子殿下喜欢他这个同胞兄弟吗?
小墨……不知。
谢怜……
小墨不过……
三郎不过什么?
小墨我宁可相信,他是因为有苦衷,才选择一个人。
三郎如果是你,你会原谅这个自私自利的哥哥吗?
我沉默片刻……
小墨【笑】画好了。
两个人一同爬过来,盯着看了半晌。
谢怜【笑道】看不出来,你这画技一绝啊!
三郎确实画得很好。
三郎可是,怎么会只有太子悦神一个人啊?
三郎当日,可是有两位殿下一同飞升呢。
小墨因为这间道观是太子悦神的道馆,自然是不需要旁人了。
小墨何况烛照殿下的庙宇满布天下,不缺这一个。
三郎【笑】说的也是。
小墨好了,等明天再挂起来吧。
谢怜接过画,点点头:
谢怜好。
次日清晨,谢怜睁开眼睛,隐约觉得旁边没人,迷糊中喊了一声:
谢怜小墨?
小墨醒了。
听这声音像是从屋子的另一头传来的,谢怜转头看向旁边。
看到我正在盘腿打坐,谢怜坐起身:
谢怜什么时候起来的?
谢怜那孩子呢?走了吗?
小墨没有,在门外呢。
谢怜点了点头,爬起来穿衣,看到供桌上的画像,惊得完全清醒了。
谢怜【惊奇道】昨夜灯光昏暗,没怎么看清,现在这么一看,简直活灵活现了。
画像上,一少年白衣华服,一手执剑,一手执花,惊艳绝伦。
谢怜拿着画端详片刻,微微弯了弯嘴角,道:
谢怜小墨,谢……
小墨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就别说了,我可不想听。
谢怜微微一笑,目光里略过一缕凄凉。
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已经起身去了屋外。
三郎正倚在屋外的一片阴凉里,一边把玩着扫帚,一边百无聊赖地看天。
小墨昨晚睡得还好?
三郎仍是靠在门上,转头道:
三郎不错。
不知是不是因为胡乱睡了一晚,他原本就歪歪束着的头发,今日束得更歪了,松松散散地甚是随意。
倒是多了几分俏皮、可爱,我捂嘴笑笑,指了指道:
小墨要不要我帮你?
三郎眉眼一亮,道:
三郎好啊!
把扫帚一扔,跳起身来,两步奔到我身边,抓着我的胳膊,喜道:
三郎三生有幸!
小墨噗……你太夸张了。
进到屋里,待三郎坐下,我解了他的头发,一手将黑发握在手里,另一手手指从发中梳通到发梢。
三郎笑了一下,微微侧首,打趣道:
三郎哥哥,你这是在帮我束发呢?还是想做点别的什么?
我顿了顿,松开手,他的长发披散下来。他转头看来,如此发问,似在调笑。
小墨【哭笑不得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净学这些不正经?
三郎嘴角的笑意几乎压不住。
三郎那看对谁了。
小墨怎的,你对谁都这样吗?
三郎那不会,我,只对合乎我心意之人这样。
我轻笑一声,无奈摇了摇头。
三郎再次转过头来,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三郎你不信我?
小墨我信。
束完发后,三郎对着一旁的水盆瞧了一眼,回头道:
三郎墨哥哥方才在想什么?
小墨啊?什么?
我抬眼一看,三郎束起的头发更歪了。
小墨我,我再来一次?
三郎哈哈,不必了,这样就挺好的。
三郎【指了指我的头发】你刚才帮了我,不如现在让我来帮你?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微笑道:
小墨不,我自己来吧。
谢怜小墨,我帮你吧。
小墨【愣了愣】……好。
谢怜走来,扶着我的肩膀坐到地上。解开我的头发,一手从发间捋到发梢。
小墨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谢怜【微微一笑,轻声道】是啊。
上次他帮我束发,还是在皇极观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个凡人,我也是。
突然,门外一阵嘈杂。
谢怜这么早,谁会来?
小墨不知道。
三个人出去一看,门口堵了一大圈人,个个脸色通红,为首的老大爷指着三人中间,道:
龙套男一就是他!
旁边两人一同转头看去,谢怜朝身旁两人看了一眼,确定这大爷指的是自己后,茫然道:
谢怜啊?
村长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抓住谢怜的手,道:
龙套男一就是道长你昨晚降妖伏魔?
龙套男一活神仙啊,看来这庙也一定是真的灵了,大家快来!
其余的村民们也一拥而上,谢怜被这围攻的阵仗吓得躲到我身后。
小墨【笑】你的功德来了,怎么反倒躲了?
谢怜我是太久没见这种场面了。
村民们虽然压根都不知道这观里供的啥玩意儿,但纷纷强烈要求在此上一炷香,不管什么神都是神,拜一拜总没错。
两人昨天好不容易买来的两小捆线香,一眨眼便被烧了个精光。
谢怜看得眼睛都呆了。
一众人群好不容易散了,我看了眼最后离开的人走远,道:
小墨看来,还得去城里多买些香火了。
谢怜抱起功德箱晃了晃里面的香油钱,脸上乐开了花,笑道:
谢怜这样下去,我很快就能攒够功德了。
小墨【无奈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继续努力吧。
谢怜这还是多亏了有你在。
三郎从门后走出来,叹为观止道:
三郎这阵仗,太惊人了!
小墨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参拜的。
三郎【笑】希望如此吧。
我转头看了眼挂在门上的帘子,瞅了瞅。
谢怜怎么了?
小墨这符就这么贴帘子上?
谢怜没有门,只能如此了。
谢怜你去哪儿?
小墨等着。
三郎我也去!
三郎欲追上来,我忙道:
小墨一会就回来。
三郎噢……
三郎瘪了瘪嘴,坐在台阶上,继续百无聊赖地看着天。
谢怜看了他一眼,微笑道:
谢怜要不要随我一起去挖些荸荠?
三郎荸荠是什么?
谢怜就是昨晚我们吃的那个啊,白白的那个小果子。
三郎连忙坐起身,道:
三郎好,我去。
说是“挖”,其实,就是去村子里问村民们要来的。
村民们同意后,谢怜才提着篮子去山里挖了满满一篮子回来。
三郎倒也不多计较,一路上安安静静地跟在谢怜身后。
谢怜【笑】若是小墨在,又要抱怨我给他丢脸了。
三郎墨哥哥脾气很差吗?
谢怜点了点头,随即又道:
谢怜不过,他的坏脾气只对行凶作恶的妖邪。
谢怜对身边的人,还是很温柔的。
谢怜看得出来,你好像很欣赏他。
三郎认真思索一番,歪头看着谢怜:
三郎何谓欣赏?
谢怜嗯……欣赏的意思就是,一个人的行事作风能入得你眼,从而心生喜悦之情,便想不由自主地将对方当做崇拜的对象,高瞻远瞩……之类的吧。
三郎听完一笑,道:
三郎那我可能不止是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