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7）

安城的早市人虽不多，但也热闹。各式各样的小摊花花绿绿摆了一整条街，甚至在转角处还蔓延开去。夭夭美名其曰要放松心情，从角丽谯手中抢了几个铜板，在路过的糖贩子手中买了四串奇形怪状的糖葫芦。

“主上一个，爹爹一个，”夭夭为难地对比手上的糖葫芦，又看了看角丽谯，最终把长得最难看的那一串递给她，雀跃道：“娘亲也一个。”

角丽谯假意笑吟吟地接过。

笛飞声推诿：“我不爱吃甜的。”

另一边李莲花已经拆开糖纸不紧不慢地品尝起来。糖葫芦是甜的，但有些辛辣味，吃起来有些违和的感觉。

“爹爹不吃？那正好——”夭夭毫不犹豫收回刚刚给出去的糖葫芦，美滋滋地圈回自己手上，“我吃。”

她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抿抿嘴又差点呕吐出来。

“难吃。”夭夭嫌弃地吐舌头，想把嘴里那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驱赶走。

什么鬼味道。还不如先前在四顾门周围买的好吃。

“还行。”李莲花道，他倒没什么反应地慢慢一口一口舔着，看看右边的摊子又看看左边的摊子，随意的模样还真就像是融入了这里的人群一样。

夭夭不信，她怀疑是不是手上这根有问题，于是又拆了一根。

然后她就后悔了。

这更难吃了。

她眼巴巴又疑惑地看向李莲花，对方吃着味道奇奇怪怪的糖葫芦依旧面不改色。

夭夭更想复国了。她可怜的主上以前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这么难吃的东西都吃得下。

角丽谯才不稀罕吃这种幼稚的玩意儿，收下也只是碍于笛飞声在旁。她把糖葫芦往随行的腰带中一放，立刻拉着笛飞声往周边的摊子去。

“尊上尊上，阿谯带着个好不好看？”她挑了个细花瓣的红色簪子，娇俏地比对，又目露羞怯地看向笛飞声。

“嗯！”刚刚还在吃糖葫芦一言不发的李莲花忽然诡异地“嗯”了一声，手里拿着糖葫芦十分郑重地看向角丽谯，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遍。

“你干什么李莲花？”角丽谯皱眉，这人铁定没安好心。

李莲花故作惊艳：“太适合你了呀！角大美女！”

角丽谯：“……”

收到李莲花轻轻推搡的夭夭立刻收起刚刚因着糖葫芦而泛起的愁眉苦脸，杏眼灼灼笑意吟吟：“对啊！太好看了娘亲！”

角丽谯：“……”

谁问他们两个了？

“你说是不是呀，爹爹？”夭夭又用手肘碰了碰呆若木鸡、杵在一旁当木头的笛飞声。

笛飞声直截了当地摇头：“这个花不好看。”

角丽谯一时有些窘迫，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夭夭不可置信又恨铁不成钢地抬头去看笛飞声不动如山的侧脸，恨不得拧他一把：“你会不会说话？”

只要让笛飞声把角丽谯哄得好好的，这复国的事情还不易如反掌？夭夭快被榆木脑袋的笛飞声这一句话给气死了。

笛飞声困惑又硬气地补充道：“我说的是实话。”

确实，这簪子做工粗糙，花瓣铺色也不匀，角丽谯这样明艳大方的一张脸，着实与这小家子气的簪子格格不入。夭夭叉腰，就算事实如此，也不能这么说呀。

懂不懂人情世故啊。夭夭又想到她运筹帷幄、足智多谋的主上大人，一直以为都致力于教会她这方面的事情，不然她就和眼前这个笛飞声一样呆头呆脑、蠢笨如猪了。

“爹爹，你——”夭夭走上前，拿了个铁面獠牙的青红面具，胸有成竹地指示笛飞声，“看好了。”

还是让她和主上来演示一遍吧。

“主上主上，”夭夭俏皮一笑，“这个面具怎么样？”

也不知这个面具仿的是哪本异志上的怪兽，凶神恶煞的眼睛，突出刺眼的獠牙，以及森然可怖的横肉，盖住了夭夭上半张古灵精怪的脸，只留下她模仿怪物嘶吼而张开的小嘴。

夭夭“嗷呜”一声就不装了，舔了舔唇笑，开始期待李莲花的回复。

笛飞声抢话说：“这个面具，也不好看。”

夭夭气得直接撤下面具，“我没问你！”

李莲花握拳掩着笑轻咳一声，上前拍拍气势汹汹的小痋虫，算是打断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挺好看的，买了吧。”李莲花边说边从腰间处掏出钱袋子，“问问老板要多少。”

夭夭有些喜出望外，抱着面具呆呆回：“啊…老板说四十钱。”

“嗯。”李莲花翻出四十个钱币，尽数付给了商贩。

笛飞声走上前，李莲花刚想抽紧钱袋的绳子，就被笛飞声一把抢了过去。

笛飞声问：“刚刚那簪子多少钱？”

夭夭歪头：“二十钱。”

笛飞声就往钱袋里掏了二十钱，爽快地放在摊子上。

李莲花嘴角抽搐：“你不是说这簪子不好看吗？”

笛飞声把簪子递给角丽谯，头也不回地回：“她带上挺好看的。”

角丽谯泪眼婆娑，深情款款地看着笛飞声，又恰到好处地垂下头，笛飞声停顿了动作，僵硬着动作把簪子插进了角丽谯梳戴整齐的发髻内，护腕还勾下几缕青丝。

他赶紧放下手，不太自然地握紧拳。

夭夭不开心地眯着眼睛，又赶紧拍手捧场：“娘亲好漂亮——爹爹娘亲简直天生一对！”

——笛飞声，复国成功第一个就吃了你。

夭夭暗暗谋算，这个该死的，竟敢抢他主上钱。

角丽谯这个时候已经没空去管夭夭是不是诚心诚意还是虚情假意的了，她差点没压住嘴角。

李莲花收好钱袋子：“老笛，欠我二十钱啊。”

“怎么就算欠了。”跟李莲花相处久了，笛飞声也学会了厚颜无耻，人也是双手抱臂张嘴就来，“这么多天了，你还没给我发过工钱。”

李莲花白他一眼：“我养你女儿这么多年没跟你要过钱就算了，你还跟我谈工钱！”

“你那是在帮养我女儿吗？”笛飞声鄙夷。

“那不然呢？我在养什么？”李莲花气笑了，“没有功劳，我也有苦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