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琼卿有些睡不着,他在车上睡了一会儿,虽然没多久,但是这会儿也没了什么睡意。
黎寒州已经睡着了。少年洗过吹干的头发蓬松柔软,他们俩现在身上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裴琼卿想:他就应该让黎寒州去睡客房的。
他垂着眼睫,想起黎寒州对他说的话。
其实男生之间很少有这样的交流方式,细心温和,带着些黏黏糊糊的照顾。
但黎寒州一直对他都是这样,总是让他生出一种他在把自己当成女孩子对待的错觉,可他知道,黎寒州对他再好,也只是把他当弟弟。
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心思见不得光。
他想:也许只是因为黎寒州对他太好了,他已经习惯了他在身旁,等过一段时间,等开学分了班,或许就不一样了。
他对这种事情抱有逃避心里,只要不去想,就可以粉饰太平,照旧生活。
他其实知道爸妈的想法,两个人各自有自己的工作,忙起来了这个飞到地球这一端,那个又飞到地球那一端。
分开的时候太多,再在一起生活的时候难免会暴露出对彼此习惯的不熟悉,这种表现落在孩子眼里,对孩子的影响是很大的。
两个人都放不下自己的事业,也不会要求对方放弃,但这就导致最后受到影响的是裴琼卿。
他的同学、老师,更熟悉的是黎寒州的父母而不是他的父母,甚至他很小不知道事的时候也曾叫过黎寒州的母亲叫妈妈。
裴琼卿的父母自知亏欠,所以尽量在物质上弥补,每个月都会有两笔大额的生活费,每个季节的衣服裤子,从世界各地寄回来的礼物和纪念品。
裴琼卿嘴上说着没事,其实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受,他知道父母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所以乖巧到不会主动去提任何要求。
爸爸妈妈跟他道歉说太忙了不能回来陪他过生日,他表现得不在意,让父母注意身体。
爸爸答应带他去海洋馆,结果临时有会走不开,他说没事,自己也不是很想去了。
妈妈说来给他送东西,结果到校门口见到的是她身边的秘书,他只会在看到道歉信息的时候回一句没关系。
他发现父母和他交流的时候总是带着歉意,也总是在道歉,他不喜欢这样,他更喜欢黎寒州家里的氛围。
那种轻松的、自在的氛围,那种不需要下意识拘束自己、给自己套上一个懂事的壳子的氛围。
他很想和父母聊聊,却根本找不到时间,父母缺席了他的生活太久,导致现在很难再融入进来,他们不熟悉他身边的朋友,不了解他的爱好,不清楚他的习惯。
每当遇到这些不熟悉不了解不清楚的事情时,他们所做的不是多问几句,而是怕裴琼卿烦而转移话题。
可那几句话恰恰是裴琼卿最需要的,这会让他感觉到被在乎。
他最早被人指着说爸爸妈妈不要他了是在小学二年级,他被黎寒州和他的家人保护的太好,第一次听见那种话连还嘴都不会。
那个时候也还是个小豆丁的黎寒州把他拉到身后,站在他面前把那个说他没爸没妈的男生骂了个狗血喷头。
又扯着裴琼卿去老师面前条理清晰的把事情全部说了一遍,还打电话告诉了他的妈妈顾敏女士。
顾敏女士当即从公司里出来,踩着高跟鞋拎着小挎包气势汹汹的来给他撑腰。
最后是那个小孩儿的父母摁着那个小孩儿的头给他道的歉。顾敏女士看也不看他们,拉着裴琼卿的手把他送到教室里座位上。
裴琼卿翻了个身,面朝阳台,他房间的窗户是一整面落地窗,外面有个大阳台,床帘不是很遮光的款式,透过窗帘看向外面有种雾蒙蒙的感觉。
他想到对他那么好的黎寒州一家,心里的生出了一种负罪感,他毙闭了闭眼,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天晚上月光很亮,裴琼卿想,这个秘密只能和月亮分享,其他人都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