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如顾19

三月十四这天一大早，盛府中门大开，等着出嫁的四姑娘三朝回门。所有下人一早起来打扫庭院，甚至连未有人居住的山月居也清理地干干净净。

山月居是从前墨兰还养在林小娘身边时候的居所，等盛家搬到京城之后墨兰便随了老太太居住在寿安堂。然林小娘一片慈母之心无处安放，盛宏便将从墨兰的山月居原封不动地照搬过来，林小娘时常过来睹物思人。

墨兰和顾廷烨乘坐石青帷饰银螭绣带的黑漆齐头三驾马车，远远地就看见长柏长枫站在门口迎接。顾廷烨率先下了马车，他一袭靛蓝色长袍勃然英姿，如琼枝一束栽于黑白山水间。顾廷烨站稳之后，又伸出手，亲自扶着墨兰下车。

长枫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将墨兰打量一番。只见她一身大红真丝织金鸾凤云纹广袖翟衣，罩着薄如蝉翼的金丝绣花团凤褙子，梳着朝天如意髻，簪着五凤朝阳的紫金展翅飞凤挂珠大钗，耳上缀着流苏赤金耳环，拇指大的红宝石明晃晃的人眼花。

他看妹妹过得很好，心里高兴，和长柏上前引二人进门。只是顾廷烨在盛家念书时，长枫叫他顾二哥。如今这人和墨兰成了婚，一声妹夫却叫出口，索性和长柏一起唤他的字，仲怀。

到了正厅，顾廷烨随墨兰一起给王大娘子和盛宏见礼。

“父亲，母亲。”

　"岳父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顾廷烨恭敬行礼，双手做辑，弯腰一拜。

“我家墨兰，没给将军添麻烦吧？”大娘子对着顾廷烨，半含讨好，半带敬畏，口气绵软。

“怎会？娘子知书达理，温柔贤淑，是我给她添麻烦才是。”顾廷烨说着看向墨兰，双眼柔情似水。众人看他这幅情态，不像装出来的，心里都松一口气。墨兰前日将康兆儿送来盛家，如此行径，他们都担心顾廷烨心里生出不满。

这边见过双亲父母后，墨兰和顾廷烨又去给祖母请安。刚到寿安堂的院子里，房妈妈就出来迎人。她看着墨兰长大，如今看墨兰带着夫婿归家，也有娘家人盼女孩儿归家的急切。一路上，对着顾廷烨和墨兰很是殷切。

二人进了堂屋，发现老太太端坐着，屋里坐了一群大姑娘小媳妇。长柏妻子海市、华兰如兰明兰姐妹三个坐在一处。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姑娘，顾廷烨只当是盛家的远房亲戚。长枫虽然科甲及第，因着是庶子，婚事高不成低不就，还未成亲。

老太太先是不清不谈问候几句，话锋一转开始责备墨兰。“刚成亲就丢了规矩，在家里我是怎么教你的？”

“无视婆母在先，把这康家姑娘弄回盛家可有问过姑爷的意思？”墨兰听祖母这样说，知道这是说给顾廷烨听的。老太太这是先发制人，顾廷烨又怎么会在盛家长辈面前给新妇难堪？

墨兰还未开口狡辩，顾廷烨就赶紧出声解释：“此事不怪墨儿，是我点头同意了的。”

康兆儿被赶出顾府的时候，你顾大将军还没下朝呐，上哪儿点头同意去。众人腹俳，但也没人会拆穿他。

老太太这才和缓脸色，对着顾廷烨说：“既如此，是我错怪墨兰了。”

一屋子的女眷，顾廷烨实在不好多呆。又和几位女眷见过礼后，就要出去寻舅兄连襟。

只是看他三步一回头的情态，老太太不由发问：“你这又是怎么了？”颇为无语。

“祖母您可不能在我走了之后，再训斥我娘子啊！”顾廷烨煞有介事。一屋子的女眷都被逗得帘面轻笑，老太太也忍不住笑到：“把心放肚子里，走你的吧！”顾廷烨这才放心离开。

海市不禁想着四妹妹如此胆大妄为，原来是四妹夫在背后撑腰，难怪如此有底气。

顾廷烨走后，姐姐妹妹嫂子揶揄戏弄的眼神纷纷看向墨兰，只把墨兰瞧得脸颊嫣红，掩面娇羞。老太太到底向着墨兰，出声为墨兰解围。

“都别笑了，我有几句话嘱托墨儿，你们没事儿去前面帮帮大娘子。”众人这才纷纷起身行礼，一哄而散。只康兆儿身份尴尬，自己回了屋里。

老太太看人都走了，这才语重心长地对墨兰说：“祖母理解你新婚被康姨妈这样恶心，心里不忿。今日有姑爷为你圆话，往后可不能再如此任性妄为。”

墨兰虽然认真听着，可老太太知道这孩子打小被自己和盛宏宠的很。现在只不过是装样子，心里未必认同自己的话。

便再接再励道：“墨儿你要记住：至高至远明月，至亲至疏夫妻。你和顾二如今新婚，他自然爱重你。夫妻之间要想长长久久一定要互相尊重，相互信任。如此，即便岁月流逝激情不再，也有脉脉温情。”

墨兰这下听了进去，日后有事一定征求顾廷烨意见。老太太看墨兰总算听劝，放下心来。不久之后，康兆儿便有老太太做主贴了一份嫁妆嫁去宥阳。

午时，顾廷烨墨兰和盛家人一起用饭。席面上，如兰不时给墨兰夹菜，惹得墨兰莫名其妙，顾廷烨频频侧目。

原是明兰设计墨兰事件之后，大娘子耳提面命不允许如兰再和明兰来往，如兰自己也怕了明兰的心机。因此，二人这俩年并不怎么接触。

好不容易，等四姐姐从老家回来。她有个人陪着玩儿了，顾廷烨又把人娶走，真的是！

虽说大嫂嫂性情柔和，但是如兰自问和海市说不到一处，还不如和四姐姐斗嘴来的有趣。因此，今日吃饭特意挨着四姐姐坐，特别热情。

一顿饭吃的相安无事，墨兰要去见林小娘。她刚走不远，顾廷烨便追了上来。墨兰看这人要一起的架势，心中似有触动。顾廷烨多心高气傲啊，他前世可是一门心思要找个高门大户的嫡女做妻子。今日，却放下这嫡庶尊卑去见她小娘。

然而，林小娘见顾廷烨跟着墨兰一起过来，很是不安拘谨。

“小婿见过岳母。”林噙霜看顾廷烨向自己见礼，不知如何是好。

“姑爷多礼了。”墨兰看自己小娘有些紧张，伸出手握住了她不知所措的手。顾廷烨本就是为了墨兰来见林噙霜一面，以示自己的尊重。看林小娘不自在的样子就离开，留下她们母女二人说话。

顾廷烨去了墨兰的山月居，想要一睹夫人幼时光景。

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少女的闺房里，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卧榻是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的拔步床。给人的感觉是总体宽大细处密集，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古琴立在角落，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顾廷烨四处转悠，在梳妆台上发现了一件眼熟物件儿。说不清的情绪上下翻涌，最后也只是淡了兴致转身离开。

他又辗转到了墨兰从前用的书房，一间小书房收拾得十分整洁，靠近竹窗边，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宣纸上是几株含苞待放的菊花，稚嫩的笔法，似乎在宣示着这是初学者的作品。

墨兰和林小娘说了半个时辰的私密话才出来，寻了下人问话，得了顾廷烨的踪迹前去找人。

她在书房找到顾廷烨身影，莲步轻移走到他面前，伸手挽上顾廷烨的胳膊：“官人，我们回家吧！”

顾廷烨听到自己轻声说：“好。”至于那块玉佩，就让它泯灭在岁月长河中吧。

顾廷烨是盛墨兰的夫君，他再也不要做那所谓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