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缌绾的伤好得慢,她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再加上脚踝的扭伤,迟迟不能返回汴京。
燕无归也没有做好未来的打算,从老谷主那收来的钱财还够他们过一阵,索性二人就在镇海湾暂时安定了下来。
这一定,一个月就悄然过去了。
不用谁多说一句,两个人之间已经互生情愫,两颗心灵之间的奇妙交融,像细雨般温柔地滋润着彼此的心田。
他们的心开始跳动,激荡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情感,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推动着他们相互靠近。
李缌绾在燕无归的照料下,身体逐渐丰腴了起来,比刚出谷时更加动人了。
这天,燕无归正在为她换药,李缌绾道:“无归,我们去碎梦看看。”
燕无归情绪低了下去:“去那做什么?”
“你的武学不应该被埋没,我们就去碰碰运气,如若门主真如此不讲理,那我……”李缌绾忍痛割爱,“那我再也不钦佩余掌事了!”
燕无归被她逗笑了,手中也把纱布打好了最后一个结:“你若想去,等你伤好妥了再去。”
原本在燕无归的计划里,等李缌绾伤好之后,他们便要启程回汴京给李父报平安的。
至于他能不能回碎梦继续学习,那都是后话了。
李缌绾在他的心里的地位,已经超越了他自己。
也许正是经历过恶狼谷那惨绝人寰的屠杀,他们才知道同甘共苦的难能可贵。
人性最讽刺的就是,人可以共甘共苦,却不能够共同享福。
敏感是自卑的附赠品,燕无归从踏出恶狼谷的时候这个想法就未变过,是李缌绾的纯真,慢慢的将他融化。
碎梦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它坐落在山水之间,宛如一幅恢弘壮美的画卷。
蓝天白云伴着温暖的阳光,照耀着这片土地,看上去和阴郁的东极海一点关系也没有。
碧绿的山峦起伏连绵,溪水从山间流淌而下,清澈见底,银河倒映,泛着微光。
“二位,可是要找什么人?”
刚到门口,两个人就被守门的弟子拦了下来。
“劳烦,我们找门主,段非慈。”
弟子诧异的看着他们:“段掌门?你们有何要事?”
其中一个弟子发现了燕无归的流云佩剑,他示意同伴看向燕无归:“这是碎梦的流云佩剑,莫非……你是门中弟子?”
燕无归不语,接着问道:“段掌门可在?”
“你们不说……”
“我在。”
段非慈武功了得,竟无一人发现,他已经来到了弟子身后。
他身材高大,腰杆笔直,肩膀宽阔,若是光看上半身,无疑是一个成熟而坚定的人,但仔细看段非慈那张玉琢的轮廓,又是那么的年轻稚嫩。
“我已经在此等你许久。”
燕无归进入碎梦之时,他的武学基础造诣在同批的弟子中已经是遥遥领先的佼佼者,就连非但有大事否则不出关的段非慈都有所耳闻。
只可惜,燕无归只在门下训练了极短的时间,便消失匿迹了。
“这孩子是个好苗子,”余若梦跟段非慈说,“只可惜,怎么……”
段非慈请人将燕无归调查了个底朝天,终于弄明白了他为何会“有去无回。”
燕家原本是东极海的一户普通人家,燕无归从小沉默寡言,不受同龄孩子的待见,因此经常遭人欺负。
燕父为了让燕无归独立,把他送进了村子里的武学班。
没想到燕无归竟然天赋异禀,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武痴,经班主的劝诫,燕父就计划着要把燕无归送进碎梦,一展拳脚。
而变故就发生在燕无归刚入碎梦不久,燕父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沾染上了赌博,还带着燕母一起,很快就把这个完整的家赌的支离破碎。
他们欠下一屁股债不说,现如今连最基本的生活都很难维持了。
就在这时,恶狼谷违法收买孩子的事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就因为这区区碎银几俩,两个人动了邪念,以“探亲”为借口,把燕无归从碎梦叫了出来,至此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段非慈将他们领到了吟风崖上:“告诉我,你杀出恶狼谷的时候,用的是不是这把流云佩剑?”
“是。”
“哈哈哈!好!!”段非慈爽朗一笑,捏了捏燕无归的肩膀,“记住,碎梦的剑,只斩宵小!”
段非慈同意燕无归继续留在碎梦学习的请求,同时还带了李缌绾去见了她心心念念的余若梦掌事,李缌绾为此开心的两天都没睡觉。
不过燕无归向段非慈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他想等到将李缌绾护送回汴京后,再回来求学。
“要去李家提亲吗?”
余若梦站在中间,适时打断了段非慈:“掌门,他们二人都还小……怎么提起这事来了?”
“怎么还能算小?”段非慈走到燕无归身边,踮着脚尖比划着,“这孩子比我都还高了,再练个几年,说不定连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李缌绾被说的脸上红扑扑的:“不是,是他担心我一个女孩子回去不安全。”
段非慈赞同:“对了嘛,提了亲,成了婚,再回来这办喜酒宴席,我好好给你们两个包个大红包!”
余若梦身为女人,更能够察觉得到男女之间的情愫,她能够看得出来,两个孩子是真心相待彼此的,既是入了碎梦的门,便没有亏待的道理。
余若梦温柔的道:“无归,带着缌绾再去一趟吟风崖吧,那里有个山洞。”
“去做什么?”
段非慈哎呀一声:“掌事自有掌事的道理,你带着缌绾去就是了。”
燕无归拉着李缌绾的手,二人骑马又来到了吟风崖。
“以前只在白天来过,没想到,晚上的吟风崖那么美。”
比起白天的气势磅礴,夜晚的吟风崖多了一丝凄苦的柔美。
山峦起伏,苍翠的树木点缀其间,湛蓝的流光花一簇一簇的藏在草中,随着微风徐徐吹动,撩拨着二人的心弦。
“燕师弟!”
是那天守门的弟子。
“这么晚了,来吟风崖做什么?”
燕无归下了马回道:“是掌事让我来的,说这里有个山洞。”
“哦~”弟子藏坏的笑着,“原来是这样,你摘一朵流光花,跟我来。”
李缌绾听毕就躬身去摘,弟子连忙阻拦:“诶诶诶!缌绾姑娘摘不得!”
“啊?为什么我不可以摘?”
弟子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这浮光窟里的浮光花可都是由男方摘的,不然怎么向心动之人送花啊!”
浮光窟内更是一番美景,这里常年有萤火微光,弟子一边走一边说道:“注意注意,千万别踩到脚下的浮光花了,这里的每一株浮光花,都是前辈们或是同门种下送给自己的心上人的!”
李缌绾问道:“这是什么传统?”
“我们碎梦门下弟子多不擅于言辞,若是对人一往情深又不知道如何表达时,就效仿祖师爷,在吟风崖上摘下一朵流光花,将它种在浮光窟内。待花长成,有的就送给心上人,有的则由于各种原因滞留于此。”
燕无归听着,已经找好了位置将自己摘得流光花种了下去。
“对喽,这可是你们二人的见证,记得一定要亲手将它摘了啊,不然这辈子都不灵验了!”
在碎梦的日子,就像黄粱一梦,李缌绾直到来到了汴京,还怀念着。
“我这是不是叫……身在汴京,心在碎梦?”
二人一路舟车劳顿,终于抵达了汴京。
原本怯懦的是燕无归,他担心的是不知道李父能不能放心的把李缌绾交给他。
正儿八经到了门口了,怯懦的人变成了李缌绾。
“无归,我有些害怕。”
“怎么了?”
李缌绾触景生情:“我不敢面对父亲……我不知道我消失的这半年,他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老了许多……会不会已经不在宅里,到处去寻我……会不会我们进去,留给我们的只有人去楼空。”
幸好,她的担忧并未成真,她跨进李宅,李父依然还在那里。
李敬茗确实老了很多,白发如银丝般稀疏地覆盖在他的头顶,步履蹒跚,身体微微佝偻。
他听到门口细细微微的声音,抬起涣散的瞳孔:“是谁?”
李缌绾的心顿时被巨力扯成了两半,眼泪喷涌而出:“爹……”
李敬茗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绾儿啊!是绾儿吗?”
他的手指干瘪而有力,极力证明着半年前他还是那个健壮的父亲,将李缌绾拥入怀中。
燕无归没有打扰他们,他站在门口,给足他们时间去叙旧。
如果燕父没有陷入赌博,他是不是也会像李缌绾这样,给父母一个失而复得的惊喜?
“爹,你看,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也是你的女婿。”
突然被点名的燕无归措手不及,他吓的路都不会走了,几步路他差点栽倒在地:“伯父。”
其实李敬茗的眼睛自从李缌绾失踪后便很看不见了,但他还是跟着女儿的目光,努力的想要看清燕无归:“好!好……!”
晚上,隔壁的刘婶按例来探望李敬茗,被突如其来的李缌绾吓了一跳:“刘婶!!”
“绾儿?!”刘婶以为自己听错了,“绾儿!真的是你,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你爹担心你成什么样子?”
也是从刘婶口中,李缌绾才知道她消失的这半年,李敬茗是怎样熬过来的。
“你看,你家比起从前,是不是萧条了许多?你爹呀,把能卖的都卖了,就为了寻你的下落,每日早出晚归,街头巷尾到处贴寻人启事,能找的人都找了,只可惜你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街坊邻居轮流着来照看你爹,短短几日,你爹那头发都白完了,眼睛也不行了……身子越发差劲,日夜奔波,那脚也走不动了,人消瘦不说,主要是这性子呀……也变了。”
李缌绾心如刀绞,内心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悲伤所淹没。
“刘姐,说这些做什么!”李敬茗杵着拐棍,是燕无归在一旁搀扶着他,“绾儿回来了就好!”
“哎哟!”刘婶一拍大腿,“这是谁呀?不会是咱绾儿的夫婿吧?”
“刘姐,帮我个忙,给街坊四邻都通知上,我家绾儿于下月初七成婚,到时候请各位都来喝喜酒!”
李缌绾骨子里还是个姑娘,被这么当面一说,脸上立刻就红了:“爹!还没……咱们都没钱了,办什么酒席!”
“绾儿放心,我对这个女婿,相当满意。”
李缌绾朝燕无归看去,他面容平静如水,看不出什么,李缌绾更不知道这一个时辰他们聊了什么,像是给李敬茗吃了定心丸似的。
这场婚宴办的尤其简单,所有的一切都由街坊四邻包办了。
李缌绾和燕无归的婚服,是街坊四邻各位婶儿的巧手缝制而成,时间虽然赶,但是做工却丝毫不输镇上的裁缝店。
李缌绾和燕无归的酒席,菜式也是由他们决定的,自李敬茗话一出口,李宅每日人们来往络绎不绝,差点把门槛给踏破了。
“哎呀,绾儿,你看看,”刘婶还不忘打趣一番,“你生的这样好看,从前都是提亲的人踏破门槛,如今呐,都到你嫁人啦!”
初七的那一日,李敬茗在院子里摆了十桌酒菜,到场的宾客皆为街坊四邻和李敬茗的好友,来的人只管送上几句真挚的祝福,不需其他什么物什。
大堂被花朵装点得繁花似锦,散发出阵阵清香,迎亲队伍的鼓乐声渐渐响起,李缌绾和燕无归身着大红婚服,在众人的祝贺声中,完成了拜堂仪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那夜,月光洒满了他们的房屋,两人紧紧相依偎在一起,共同迎接着新的人生阶段。
那一刻,他们的心灵紧密相连,将永远守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