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归把流云佩剑拿了下来,两人退到桥边,燕无归拿着剑穗努力回想,十生微蹲在地上看着流光花有何异样。
“这香味,确实是剑穗上的香味,怎么这么巧?”
燕无归喃喃自语:“碎梦……”
十生微问:“想起什么来了吗?”
每次都是这样,脑子里一旦有头绪了,他就算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什么。
燕无归紧绷的那根弦就快断了,思维也变得迟钝,无法集中注意力,脚下一滑,不小心贴到了十生微的背上。
“看来是没想起来。”
十生微安慰他:“没事,到了汴京,说不定就全知道了。”
前面玩还算尽兴,买完流光花,两人也没心情逛了,晃晃悠悠的买了些小吃,回到了客栈里。
“二位回来的那么早啊?”
到门口时小二还寒暄了两句,十生微点头致意,便回了房。
十生微沐浴回来,看到燕无归坐在床沿看着流云佩剑正看的出神,手指不自觉的在剑身上摸着。
“怎么样,有什么头绪吗?”
燕无归摇了摇头:“没有。”
十生微坦然拍了拍他的肩:“往好了想,说不定你忘记的,都是些痛苦的回忆呢,不记得也挺好的。能找回来这段回忆就找,找不回来了你就当没这回事。开心嘛,才最重要。”
他很希望事态朝着十生微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也不是怕这段痛苦回忆的袭来,而是怕得知了所有事的原委,会失去眼前的人。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一想到如果这件事会和十生微挂钩,且极有可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燕无归就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了他。
为什么这种不安感会那么强烈,他也不清楚。
“我不怕,”他将流云佩剑收了起来,“我怕,是你不在。”
十生微欣喜千年铁树会说出这样的话:“我怎么会不在?我都逃婚了,以后何去何从都不知道呢。”
“说不定……”
“嫁进皇室?”十生微气得直跺脚,“我才不嫁呢!那地方有什么好,再说了,侯爷喜欢的是妙仪,我只嫁自己喜欢的人。”
燕无归顺水推舟:“你喜欢谁?”
十生微一时语赛,眼神四处飘散:“你,你管我喜欢谁。”
“你有人?”
“有啊,我在西夏多少王公贵族抢着提亲呢!”
燕无归不知道她是在说笑,还是真有此事,语气淡了下去:“哦。”
十生微挑眉:“怎么啦?生气啦?”
她语调越来越高,显然一副挑衅的意味,燕无归气不打一处来:“没有。”
说着没有,自己气鼓鼓的躺了下去。
十生微往他那坐了过去,燕无归赌气的又往里缩了一点,不给她机会:“睡觉。”
“好好,最喜欢你了,闷葫芦。”
十生微温香软玉的钻进了燕无归的被子里,他心中窃喜,又闻着她熟悉体香,脸颊时不时扫过十生微的发丝,感到十生微贴近,整个后背被她的温香所包裹,燕无归拉紧她的手,沉沉睡去。
一夜过后,燕无归醒来,十生微已经起床了,坐在凳子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看什么呢?”
“我向小二要了个大宋头条,看看杭州还有什么地方能玩的。”
“看出什么来了吗?”
十生微指着这说:“咱们去净慈寺求求佛,听说那里有很多隐士医者。”
一座庄严肃穆的佛寺矗立在山间,金碧辉煌的屋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四周古木参天,鸟语花香,使人感受到与世无争的宁静,踏入寺门,檀香舒心,沁人心脾,精美的壁画与雕塑映入眼帘。
香烟袅袅,梵音渺渺,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在住持处领了香和烛火,十生微点燃了檀香,在庄严肃穆的佛像前,虔诚的跪下。
“你……”
“嘘!”
十生微闭着眼睛朝他说道,燕无归立刻噤声,向佛祖表示歉意,欠了欠身,起身走到门外等待。
燕无归从不信这些东西,从恶狼谷出来之后,他已经万念俱灰。
“许什么愿?”
“嘘嘘嘘!”十生微捂住他的嘴,“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净慈寺的一侧,住着慧法大师,十生微已经打听好了,他或许能救燕无归一命。
来到慧法大师住处的时候,大师正在扫着满院的落叶。
对于突如其来的造访者,他没有怪罪,反而温和问道:“两位施主,有什么事吗?”
“听闻大师已久,略闻大师医术精湛,我们走投无路之下,请大师指点迷津。”
慧法大师微微一笑:“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两位施主请进。”
诊脉后,慧法大师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异样的端倪:“施主此蛊,已有多久了?”
“应是,五年左右。”
慧法大师惊觉奇怪:“这蛊,我确实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它在你体内一直还算稳定。你体内气息虚浮,有浊气堆积,近段时日以来,蛊毒发作的越发频繁了。”
燕无归沉闷的点了点头。
十生微问道:“大师可知为何他的蛊毒那么稳定,而近段时日却频频发作呢?”
慧法大师不确定:“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起了反应。”
十生微想起了军医的话:“在磁州时,我们偶遇一医师,说他的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遏制着蛊毒发作,是这个吗?”
“不全是,”慧法大师缓缓道来,“他的体内是有东西在遏制,但是这个东西不应该这么亢奋,挑动他的筋脉,催促蛊毒的发作,违背常理……”
“倒像是,这东西嗅到了什么味道,极力想要破出体内。”
十生微噎住:“那大师可知,这遏制着蛊毒的东西,是什么呢?”
“我学识浅薄,没有见过这种毒蛊,也就无从诊断出遏制的法子。他的脉象,若如施主所说,那磁州的医师,应该已经告诉你们了吧。”
乍疏乍数,乃有八动,实属怪异,平人也无。
燕无归的脉象,竟是介于死人和活人之间。
“多谢施主,这于我们已是大有收获。”
十生微为净慈寺捐了些香火钱,算是报答慧法大师,两人并肩走出了佛寺。
“你,怎么没告诉我?”
十生微还在想着刚才慧法大师的话,一五一十道:“我怕吓到你!”
“没有,什么东西,能吓到我。”
“你今天也知道了啊,”十生微望着燕无归,“闷葫芦,你知道你体内除了毒蛊,还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燕无归肯定答道,“我的记忆里,只有,蛊毒。”
十生微失落的踢着脚下的石子,小声道:“时候还早,我们多去医馆里看看吧。”
原来她一早不止拿了大宋头条,还向老板询问了杭州所有知名的医馆,老板看他们如此掷重金,丝毫不敢怠慢,让小二写了一张纸。
“你,搜集的?”
“对啊,在你睡觉的时候。”
一股强烈的内疚感涌上心头:“你不用,这么做。”
“我自愿的,如果你的病治好了,也算是不枉我在佛祖……”
十生微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懊恼不已:“啊啊,我怎么说出来了!说不来就不灵了!闷葫芦,你快把耳朵捂起来!”
她踮起脚尖就要去捂住燕无归的双耳,可燕无归太过高大,十生微再怎么努力,始终都差半截距离。
原本还有些阴鸷的心情被她这一举动一扫而空,燕无归心里被蒙上一层温暖,主动蹲下来让她捂住,和她鼻翼微微擦过:“没听到呢。”
燕无归总是忍不住为她的活力和热情所倾倒,她的天真无邪,如同未被世俗沾染的明珠,闪耀着令人着迷的光芒,穿透他内心的忧郁。
两人在河坊街附近拜访了名医,但是都没有好的结果。
今日最好的收获,竟是从慧法大师处得来的,得知了燕无归近日来毒蛊频繁发作的原因。
终于,天色暗了下来。
十生微觉得对杭州的评价有待商榷:“看来人杰地灵,也不过如此嘛!”
“也有收获。”
燕无归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
“闷葫芦,这个毒蛊……如果治不好,会怎么样呢?”
燕无归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眼神变得柔和,摸了摸她的头顶:“不会怎么样的。”
十生微不敢想,却又止不住的会想:“你……你会死吗?”
死?
燕无归手划到她的耳垂旁,忽然僵硬住了。
若是面对死亡,他又该以何种心态去看待呢?
以前,他毫无顾忌,在恶狼谷厮杀的血月之夜,他应是做好了战死的准备的。
那时他毫无牵挂,留在世上也不过是孤独一人。
每逢阖家团聚的日子,他路过盏盏红笼,行人来去匆匆,竟无一人是为他停留时,死是他很想做也很简单的事。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有了羁绊,有了想守护的人。
他嘴笨,不善言辞,他总是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对十生微的心,炽热又真切,不知道她能否感知得到。
看着十生微稍红的眼眶,他坚定道:“不会死。”
“你说的!”十生微伸出小拇指和燕无归的手勾在一起,“那我们拉钩,你食言,我就生气。”
躲在龙井村后树林的阿呜阿嗷忽然身上一痒,好像有人说了什么话被听到了。
“饿了……”
十生微走了一天,放松下来,肚子咕噜噜的开始叫。
“闷葫芦,我听说嫣红阁的菜品很不错,我们去尝尝吧。”
燕无归老觉得这个地方耳熟的很:“那不是……”
“哎呀!”十生微挽着他摇来摇去不停的撒娇,“你别看不就得了!我们是去品尝,品尝懂吗?”
燕无归一贯不近女色,十生微在他这里是破例了,他以前从来没有觉得哪个女人如此能够吸引他的。
“好吧。”
他除了妥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