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上）

十六年后。

晨光熹微，朝阳初露。

京城内里坊遍开，放眼望去，八街九陌，喧闹不已。

跨过一片青石板铺就的小路，通向那两扇红木门，这座茶楼古朴典雅，坐落于闹市街头的一处巷尾中。楼内高朋满座，来往茶客络绎不绝，而堂内正上方摆着一张八仙桌，说书人说到兴时一拍惊堂木，勾着台下茶客的兴趣。

当年大都督孙靖起兵造反，谋权篡位致使先帝全族几欲惨死，一时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在中原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先帝十七皇孙李嶷一路平叛，最终斩逆贼，救父王，迎太孙，定天下。世道终于又重新太平起来了。这份安宁来之不易，百姓们的生活一如既往，却也喜欢将当年那朝野之争下面的小道消息，当作茶余饭后的故事来听。

几岁的女娃正拽着一位妇人从门外踏进：“阿娘，他们要开始了！”

茶馆内此时已经安静了下来，只余茶香袅袅。

“想当年先帝在位时，麾下有一员大将，名唤崔倚，官拜平卢节度使，人称平凉大将军。乃是“国朝三杰”之一，战功赫赫。”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可这自古天家忌惮手握重兵之臣，是以，崔倚之子要被送入京城当质子，其女也要送入宫中与皇家和亲。”

“这位“崔公子”乃是个绝顶人物，传闻崔倚有此一子，可抵十子。随父入军中时，立下多处战功。只是崔大公子不知是何缘由，身患咳疾多年未愈，是以，一直拖着没有送入皇宫。”

“若说崔大公子是后来才患的咳疾，毕竟战场上刀枪无眼，一时不慎也在所难免。可叹啊，平凉大将军父子都是人中龙凤，这虎门将女却自幼体弱，一阵风都能给她吹倒了。大将军的幺女却逃不过那个劫难，自幼年便被赐婚于皇孙十七郎。待幺女及笄之年再送入宫中，与十七郎完婚。”

“这十七郎啊便是当今溱王，也是梁王的小儿，自出生就被梁王所不喜，是其为灾祸之人，因为打架斗殴，不服管教，自小就被先帝逐去边关从军。”

看台下的茶客知道了，这先帝是真狗啊，点了梁王与婢妾生的儿子，那是一个最不受宠的皇孙，也只有如此，将来若崔家真有不臣之心，起了祸事，不会殃及先帝的诸位皇子们。而且嫁给十七郎，这份姻亲对崔氏在朝堂也并无多少帮助。此乃一举两得。

说书人摇着脑袋：“崔氏有女初长成，娇俏可人及倾城。这——”

“欸！说书的，你怎知道那崔二小姐生的倾国倾城？”这时，席间有人发问了。

“问的好，当年崔二小姐自幼体弱一直养于深闺，确实不常在人前露面，连出门也带着幂篱，深藏不漏。可她却是个才女。豆蔻年华之季便已经名动天下，足智多谋，人称女诸葛。”

“当然了，这女诸葛之称谓，也是后话，是在后来诸雄逐鹿天下之时，她于崔氏定胜军中随军而行，乃定胜军之军师也！”

席间七嘴八舌：“这未出阁的小姐去那男儿般的军营，当真是不可思议。”

当然也有人钦佩：“当年天下大乱，孙贼秉性暴虐，崔二小姐心怀天下，以女子之身入军中起兵勤王，讨伐逆贼，当是女中豪杰。”

“欸，说书的，你还没说这崔二小姐如何貌美了？”方才插话之人被勾起了兴趣，又大声问道。

那说书人淡然一笑：“饶是曾有幸一堵芳颜者，皆评价其为：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

“传闻当年那牛家村有个叫赵二的人听得如此评价，不怕死的偷偷去瞧人家未出阁的小姐。他扮成小厮摸进了崔府。不过听说这崔二小姐没见着，倒是被其兄崔琳给逮了个正着。”

“那后来呢？”席间有人被勾起了好奇心。

“后来啊，那赵二就失踪了，同村的人再也未曾见过赵二，不知是死是活啊！”说书人尾音拖的老长。

他一转语气：“不过，要说这崔二小姐自幼被指婚于皇室最不受宠的皇孙，是为不幸。为此还差点逼疯了其兄崔琳。”

“这崔二小姐的兄长还真是个宠妹的好哥哥。”有人叹道。

“何止是宠妹，而是崔琳心悦二小姐。”

席间茶客哑然：“这崔琳不是崔二小姐的亲兄长吗？”

“非也，这……崔琳非真的崔琳。而真正的崔琳实则也为女子，崔二小姐只有一个姐姐。”说书人咳了咳言归正传：“可这崔二小姐到出嫁那日，她又算是幸运的。”

“究竟是幸还是不幸的，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有人打断道。

“别急，此一段虐恋情深的故事，且听我慢慢道来。”

说书人清了清嗓子：“故事是从十六年前开始。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雨夜……”

“啪”地一声，惊堂木击于案几上，一段传奇的故事自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