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庑楼阁沐在日光里,太子少师谢危立在廊下,远远朝着前方的院落望去,姜伯游与其女向堂前走来。
谢危目光在少女的脸上逡巡片刻,眼神微凝。
姜雪宁的容貌是极明艳的,雪腮嫩唇,肌肤养得极好,不施脂粉站在阳光下,也没半点瑕疵,身形婀娜,天然娇媚姿态。
谢危再度打量她,陷入了沉思。
三年前初遇,他们同为天涯沦落人。
那个雪夜,在他深陷离魂症中无法自拔时,年方十五的少女割腕给他喂血。
单薄瘦弱的身体扛起了他。
但她也砸了他视若如命的琴。
“我救你一个已经很难了,带不了琴!”
“人都要死了还惦记无用之物,你这样的人就不配活着!”
那一刻,这些话如同一道闪电,在他的脑海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她这个人从此便缠上了他的心。
即便此后查探到的骄纵任性的转变后,他也无法厌恶她。
只留下深深的惋惜,兴许还有希冀。
姜伯游笑眼盈盈,一个劲儿的夸赞女儿:“我原本以为,以你这丫头性子,一定会闹上一番的。我的宁丫头真的长大了,这后院啊早就该管了,用假账本迫使那些仆妇将拿你的东西还回来,妙啊!爹爹总算可以放心你了。”
姜雪宁讪笑道:“父亲说笑了,我哪里有这事,都是燕临教的。”
这点后院的事及不上后宫纷争的千分之一,与她而言,的确游刃有余。
此事不便提及,就都甩给燕临吧。
姜伯游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赞许:“还有对下人的处置,张弛有道,罚也罚的公道,也都是燕世子教的?”
“是的,父亲。”姜雪宁毫不犹豫的应下。
“勇毅候府后继有人啊!”姜伯游再度感慨。
姜雪宁瞧时机不错,连忙笑道:“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那母亲禁足我的事……”
“姜大人!”
一道声音如平地惊雷般乍然响起。
姜雪宁剩下的半句话噎在喉咙处,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有风迎面拂过,带着熟悉的气息。
只见一个挺拔清隽的身影朝这边踱步而来,步履优雅,卓尔而不凡。
谢危,字居安!
前世,她在人世间见到的最后一个人骤然出现在面前,叫她如何能心若止水。
瞬间,脑海里所有与这人有关的记忆,全部以恐惧的姿态,翻腾上涌!
她的心弦绷紧,一阵阵恶寒从脚底蹿了上来,几乎将整个身体给冻住。
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
姜伯游迎了上去:“居安呐。”
“在屋中坐不住了,出来观景,没曾想姜二姑娘也在此,冒犯了。”他的目光静静的留住在她身上,眼底笑意分明,似拢着温暖的光泽。
姜雪宁紧盯着眼前的男子,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松弛攥紧的手,行了个礼。
姜伯游以为女儿怕生,便道:“宁丫头,你先回房休息吧,记住了,晚上要向你娘问好。”
而谢危却继续兀自感慨道:“自上次一别已是数年,我对你二姑娘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今日一见,倒是愈发沉稳练达了。”
姜伯游恍然:“对啊,宁丫头,当年你独自进京,我恰好听闻居安同路,于是托他与你为伴。照拂一二,你可曾记得?”
姜雪宁淡淡的凝着面前笑容可掬的男子,轻轻点头,心中却是暗叹。
她当然记得,这个她前世提防惧怕了一辈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