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远远地听到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吟唱《孺子歌》,比之妙龄少女玉润珠圆,凤吟鸾吹般之歌声,更有一种豪情万丈,豁达开朗之感。
镜湖岸边,一位老船夫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想起近日听见的风声,摇摇头道:“江湖啊,又起风浪!”然后将笠帽盖到脸上,打算休息一会儿。
忽然,一个斗笠打过来,惊醒了船夫。
“谁啊谁啊谁啊!”船夫老李头勉强支起身体,眼睛睁开一条缝向岸上望去。
是一个身着藏青色粗布长衫,腰间别了一个酒葫芦,头发蓬乱、脸色蜡黄、胡子邋遢,活像个肺痨鬼、病乞丐的青年男人。
看到这病痨鬼的样子,老李头又刚被弄醒,更是一肚子火气“你个孬孙弄啥勒,没看见老子正睡着啊!”
“做生意吗?我要去镜湖山庄。”
老李头换了一个姿势,重新将笠帽盖到脸上,他现在完全没有撑船的打算,爱搭不理地说:“三钱银子一渡,走不走。”
“成,走吧!”那人爽快答应,似乎完全没有发觉价格的不合理。
“你个傻孙,三钱银子够二十几个来回嘞!”老李头有被震惊到。
“你开价了,我答应了,这买卖便是成了,你管我傻不傻。”
老李头被惊了一下,他就是不想做这笔生意,才开出这般不合理的价,但他完全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病鬼同意,这个看起来完全不像有余钱的冤大头,莫非生病坏了脑子?还是想讹诈他,欺负他这个孤苦无依的六旬摆渡小老头儿,坐他的霸王船?
“滚你的蛋吧!老子不做你的生意了,快滚吧!”
话说完,船夫便想又躺回刚才的位置,继续方才被打断几次的休息,然而上天好似编不教他如意,因为……
“佛且不渡有缘人,既然无缘,何必强求。兄台若不见弃,何不与在下共渡。”
船夫老李头几次入眠都被打断,真是怒从心起,怒火中烧,怒发冲冠!
来人是一位白衣公子,容貌清俊,眉眼带笑,端的是风流倜傥,手持一把折扇轻摇,踏步而来,衣袂飘飘,着实潇洒。
转过头,顺着白衣公子的视线看去,一艘华丽的画舫进入眼中,其上可谓雕梁画栋,轻纱曼舞,轻风抚过垂落的珠帘,珠帘相互碰撞,其声清脆,犹如珠落玉盘,与船上的丝竹之音相交织,可称一句: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老李头看着这画舫将自己的小渡船衬得破旧又寒酸,简陋又可怜,再瞅瞅那白衣公子一幅小白脸模样,脸上笑嘻嘻,说话文绉绉,整个一不怀好意,顿时,属于倔强老李头的执着就爆发了。
“弄啥嘞,弄啥弄啥嘞!你这假文酸醋的臭小子想干啥,跟老子抢生意啊!懂不懂先来后到。”
老李头扭头一看青衣病鬼,自已当年大小怎么也是江湖上小有名号的人物,料想这病鬼定不能逃掉这船钱。便对其说:“傻小子,走!”
青衣汉子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手脚轻快兴高彩烈地上了这对比惨烈的小渡船。对着助他上船的白衣公子道:“江湖有缘再见。”
“哎呀呀!傻蛋莫喊了,快上来。”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拱手道:“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老李头浑身起鸡皮疙瘩,一抖,加快了划船速度。
船逐渐靠岸,青衣汉子跳下船去,看着眼前遍野桃花,满目春色,不由感叹江南之胜景,一时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娘嘞个腿,小鳖孙你莫走,你还没给钱嘞!”老李头见状以为青衣汉子不打算给钱,一时破口大骂。
“天杀的痨病鬼,你人模狗样地出来招摇撞骗是不是,学人家吃霸王餐,你坐霸王船,你也不看看你哪有个霸王样,赶紧给钱!要不然今天老子就砸了你的骨头熬汤!”
青衣汉子听这中气十足一声声骂,掏钱的手一顿。
“你说我坐霸王船?”
“对,说的就是你个孬孙!”
青衣汉子展颜一笑,将钱袋上下一抛,语气轻快道:“那我就坐霸王船了!”
语毕,便提气运功,转眼便不见了。
“给我站住,别跑,你个臭孬孙––”老·六旬孤寡老人·李·江湖小有名气·头骂骂咧咧!
老李头边骂边撑船,慢悠悠地划向对岸,这时,一抹白色的身影凌水而来,定晴一看,是一个面貌二十多岁,着素白衣裳的少年,背负一把重剑,看上去少说也得三十斤,那人足下在水面上轻轻一点,未有水花,只起圈圈涟漪,便一下跃将出去几丈远,倒是好功力。
老李头一下得见少年英才,方才的愤怒与郁气便都散了,又朗声唱道:“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