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桑榆,墨染愣了愣:“阿榆,你刚刚说什么?”
桑榆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解释:“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来这样的话。”
萧时晏抿唇不语,果然即使忘了以前的事也还是会有下意识的行为吗?
还是得找到那个人才能知道这两百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墨染和沈姑娘先回青云山去吧,我有事要去趟魔界。”
墨染第一个不同意,开什么玩笑,魔界那么危险的地方萧时晏要单独前往,怎么说也得带上他吧,多个人就多份力量啊!
况且他师兄之前就被魔气攻心过,闭关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将魔气逼出,这次再去魔界还不知会遇到什么。
“师兄带上我一起吧!”
“还有我!”
墨染皱眉看了一眼沈枝意,“你不能去!魔界太过危险,万一你出了事我怎么跟掌门交代!”
沈枝意还待再说,却听萧时晏沉声道:“你们都不能去。”
墨染沉默不语,他不能改变萧时晏的决定。
又说了几句二人才三步两回头的离开,他看向面前的桑榆,开口道:“走吧。”
桑榆有些惊讶,连墨染都不能一同前往,自己居然跟着去吗!
看她在原地踌躇不前,萧时晏放柔了声音。
“说了要陪你找家人的。”
家人!桑榆差点忘了这茬,她拿起桌上未吃完的糕点抬脚跟着萧时晏出了酒楼。
萧时晏抬眼看了看天,来时还是晴空万里,此刻却变了天,黑压压的云层密布在空中,压的人喘不过气。
街上的人匆忙往回跑,在外嬉闹的小儿被母亲喊回屋子,摊贩纷纷收了摊子推车回家。
看来今天是赶不了路了。
萧时晏带着桑榆来到一家客栈,掌柜是个将近三十的中年男人,见来人是一对男女,连忙堆上笑容:“两位客官是要住宿吗?”
萧时晏点了点头,掌柜忙伸手招呼小二:“准备一间上房!”
萧时晏皱了皱眉:“要两间。”
二人拿了钥匙,萧时晏将桑榆送到门口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萧时晏点了蜡烛,坐下喝了口茶,从乾坤袋中拿出了同桑榆手腕上一模一样的白玉铃铛。
……
萧时晏初见桑榆时才十五岁,跟着师门来参加狐帝女儿的周岁宴,白白嫩嫩的小女孩在一堆仙器书画中紧紧抓住了他腰间的同心结。
“……”
那时的他还只是青云山的大弟子,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萧时晏有些不知所措,握着同心结的手进退两难。
狐帝见状,连忙吩咐人将桑榆抱过来,哪知这女娃娃竟是铁了心不松手,对着萧时晏咯咯笑。
萧时晏无法,只得取下同心结拿给她,狐帝汗颜,亲自走过来抱走了自家丢人的小女儿。
那枚同心结直到宴会结束萧时晏也没有拿回来。
回程途中,青云山派遭遇魔族偷袭,萧时晏以一敌十,最终为保护掌门以身挡了魔族少主一击,这一击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萧时晏险些被打死过去,青云山掌门废了许多灵力和仙草才将他救回,萧时晏一战成名,成了青云山下一任仙君,但他的身体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十五年后,魔族少主继位,他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要魔族重返世间,血洗整个修真界。
魔族率先攻入狐族,狐帝与狐族长老殊死拼搏,只可惜寡不敌众,狐帝也因此战败身殒。
幸而狐族的两位少主因贪玩跑去了人间,这才逃过一劫。可当兄妹二人回来时,看见的却是满地的尸体!
昔日的亲人已然离去,整个狐族死气沉沉,再不复从前。
桑榆跌坐在地上,泪水脱眶而出。
桑榆看着躺在地上的狐帝,她慢慢的爬了过去,伸出手抚上狐帝毫无血色的脸:“爹爹……你醒醒,你,你说过会永远陪着阿榆的……你醒醒啊,爹爹,你别睡好不好?醒醒啊!”
桑榆全身泛起颤栗,她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
桑洵牙齿紧紧咬着,他摇摇晃晃的走向前去,俯身拭去桑榆眼角的泪水,明明自己也是哽咽的,却还要安慰年幼的妹妹:“阿榆不哭,不哭了好不好……”
他几乎忍不了喉间颤动,整个心脏泛出酸味,桑洵低头捂住了脸,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桑洵抬起头,眼眶泛红,周围肆虐的魔气仿佛在叫嚣着他们的胜利,桑洵嗓音平静又沙哑:“魔族,我会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他将桑榆抱在怀里,惨然一笑:“阿榆,这世间再没有九尾狐一族了。”
桑榆抽泣着,将脑袋埋在了桑洵胸前。
狐帝与族人火葬后,二人准备将骨灰撒入后山的河流中,毕竟这里曾是他们的家。
七日后。
桑榆前脚刚出魔殿,后脚成群的魔族人便追了上来。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跑不远的!追!”
“......”
众人的嘈杂声和脚步声充斥在耳边,桑榆攥了攥掌心,本想趁着四派围剿之时偷偷潜入魔界刺杀魔君,不曾想魔君早就带着长老在魔殿候着她。
刺杀不成还险些丢了性命,这要是让哥哥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说她呢!
桑榆脚底轻点跃进了林中,黑夜吞噬了她的身影。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桑榆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躲避着魔族的追杀,她不能在此刻倒下。
桑榆一身黑衣隐于树上,她屏住了呼吸,俯视着树下的魔族。
众人却只顾着向前寻她,一眼也不肯分给上方。
桑榆抬头望了望天,不出半个时辰,就要到白昼了。
魔族人最厌阳光,届时,他们一定会返回魔界。
她站的久了,四肢有点酸软,无声息的晃了晃手臂,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几滴血落了下去,桑榆猝然睁大了眼睛。
“下雨了?”底下人突然出了声,他摸了摸脸,将手放在鼻尖嗅了嗅:“这雨怎么有股血腥味?”
听他这么说,其余人皆是抬头向上看去,这样一看,自是看到了上方的桑榆。
只见她微微一笑,一跃而下。
灵力现已恢复了六成,只要魔君不在,这些小魔对她根本够不成威胁!
见她如此淡定,众人心里有些发怵,但还是一步也未退。
为首的男人先开了口:“死到临头了竟还如此嚣张!今日老子便要杀了你这妖女替我死去的兄弟报仇!”
桑榆嗤笑一声,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冲你这句话,我会让你死的痛快点。”
话音刚落,桑榆便将手放在了悬在腰间的剑柄上。剑身呈白色,看着十分轻巧,剑柄挂着红色的流苏挂穗,这是她的佩剑——未晚。
白光一闪,霎那间,那男人的头颅从脖颈上掉落,滚到了桑榆面前。
众人并未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只隐约听到了剑出鞘的声音,再看时,那剑却安静的躺在剑鞘里,似乎从未被拔出来过。
桑榆只低头看了那头颅一眼,便嫌弃的别过了头,脚落,“咔嚓”一声,那头颅便粉碎。
“废物。”
她往一旁挪了挪,因是一身黑衣,就算血浸没了全身也看不出来,只觉颜色深了几分。
只是这张精致的白净小脸却越发苍白,在黑暗里竟显得有点阴森。
众人害怕的吞了吞口水,退了几步。桑榆一步步逼近,笑的越发肆意:“怎么?想跑?”
桑榆眼眶发红,她像个索命的恶鬼。
她从腰间取出一支极其漂亮的白色玉笛,笛尾上挂着一枚红色的同心结,笛身刻着两个字——春归。
桑榆将它举到嘴边,笛声悠扬清脆。
身边的叶子随着笛音浮于半空中,桑榆淡淡开口:“杀。”
一瞬之间,成千上万片叶子仿佛变成了锋利的暗器!削骨如泥,所到之处,惨叫连连,无一幸免。
片刻后,林子恢复了原本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地上尸体遍布。
桑榆拿着春归的手垂了下来,额头冒出了冷汗。
此笛消耗灵力太大,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强撑着站起向外面走去。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桑榆彻底出了魔界边境,她再也站不住,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