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姑姑不是生意好才忙碌，就是单纯地需要赶活儿。

她的串珠什么的，都是自己手编，有看得上的才会停下来看一看，心情好能挑上一两串也就不错。

总之生意惨淡得像是几乎没有油水的清汤面。

周梦走近店门口，姑姑正在低着头编绳。

她的手指不断地上下翻飞，灵活到有些机械。

常年开店积攒的经验使她对客人的脚步声非常敏锐，即便周梦刻意放轻了脚步，她也还是察觉到了，头也不抬手里继续编织着，顺口问道：“看看要点什么？现有的或者可以现编。”

周梦没说话。

好一会儿，脚步声没有再响起。

周静娴过了一会儿又道：“喜欢的话可以进来看看，我们有很多款式，你——”

她边说边给手里的手串打了结，抬起了头，看向对面的时候却愣住了：“梦……梦梦？”

“……姑姑。”周梦站在那里，拎包的手指紧了紧，她的眨了眨眼睛，微微笑起来。

周静娴放下手里的活计，两三步走过去，她抓着周梦，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盯着她看了好几圈：“你……梦梦……好久不见你了，你……你……高了，瘦了……”

周静娴看着周梦，她的外表和之前好像没什么区别，她的衣着也没有很不一样，只是普普通通的衣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周静娴就是觉得她不一样了，好像变得更加稳重，更加漂亮了……

周静娴反应过来，拉着周梦就要关店：“怎么来了也不说声，吃没吃饭？走，跟我回去，我打给你姑父让他买菜去。”

周梦拉住她的袖子：“姑姑。”

周静娴停下来，看着她。

周梦看着她，她脸上的皱纹很明显，沧桑藏在里面。周梦看着她的眼睛，她们其实很相像，但她们截然不同。

周梦微微笑笑，轻声道：“姑姑，我过得很好。”

周静娴一愣，眼圈红了一下，紧接着眨眼睛，她赶快转头，赶快地说：“好，过得好就好……”

“姑姑，我有件事跟您说……”周梦拉着周静娴坐回去，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等周梦说完，周静娴仰头看着天花板，沉默良久。

“……”

“……”

两个人都沉默着。

周静娴最终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梦梦，你的选择我尊重。我知道你特意过来跟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我阻拦你，你可以做出自己的决定，只要你经过认真地考虑，并且不后悔。”

“但是梦梦，我是你的姑姑，你的长辈，我希望你可以照顾好自己，好吗？”

周静娴转向她，眼神温柔，看着她。

周梦已经十六岁，眉宇间的英气周静娴不是第一天看到，可是她现在又看到了她眼眸中的稳重和坚定，还有光，这是她之前从未从随便地套着校服、开着外套拉链、有些凌乱、有些潦草的周梦那里看到的。

她不禁想到那句“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就是唯一的光”。

保护她，呵护她成长的炬火熄灭了，她走了长长的夜路，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

那就是她自己，她也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