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阿芜主动洗了碗。
陈琳发来消息,仍然是后天要开始训练之类的通知。
周梦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通知,然后就洗漱,看上去是准备睡了。
两间卧室,周梦问阿芜要哪个。
阿芜推让,周梦也没啰嗦,随便进了一间。
现在还不到九点,阿芜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不知道周梦是不是向来这样的“老年人作息”,她想了想,决定也去洗漱,然后把所有的灯关掉,悄悄地走进了另一间卧室。
卧室的隔音很好,但是阿芜不确定会不会打扰到隔壁,斟酌再三,还是悄悄地发了短信过去。
过了一会儿,电话打了进来。
铃声在安静的房间响起,有些突兀,阿芜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向门口,然后连忙按了接听。
阿芜喂。
阿芜缩在房间的最角落里,小声地开口,声音有点颤。
在接听电话的瞬间,她有一丝后悔,她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到底是谁。
如果是妈妈,那还好,如果是……
阿芜不敢想下去。
阿芜妈妈阿芜,是妈妈。
对面传来了妈妈的声音。
阿芜蓦地鼻子一酸。
阿芜妈妈……
再开口已经带了哭腔。
阿芜妈妈阿芜,你现在在哪?
阿芜犹豫了。
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妈妈她现在的情况。
虽然这说出来很荒谬:她在半夜的时候逃出家门,然后自己一个人胡乱跑到了不知道哪里,遇见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对方跟她签了合同,让她为自己工作,还给她房子住。
而且还是高档小区的房子。
这怎么听都更像是被霸道总裁包养的小情人的戏份。
阿芜不知道该怎么跟妈妈说。
她其实自己也有点忐忑,她不知道宋时嘉说的是否真的可靠,但是……她还是想赌一把。
阿芜妈妈阿芜,阿芜?
电话那头等不到回应,有些焦急地询问。
阿芜(回过神来)妈妈,我……我不知道您信不信,但是……我现在算是找到了一份工作,目前,不想回家了……
阿芜尽量不把宋时嘉的事情说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是感受到自己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的脑袋虽然有些发蒙,但是还是尽力在运转,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虽然有点颤,但是坚决。
阿芜的妈妈安静了一会儿。
但是没过多久,她又开口了,声音也有点颤:
阿芜妈妈那你住哪啊?有地方住吗?
阿芜……老板,包住。
阿芜妈妈,我不想回去了。我真的不想回去了。我会上大学的,我会好好上学,然后参加工作努力赚钱……
她感觉脸上热热的,她用力眨眨眼,然后用手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继续缩在墙角。
阿芜妈妈,对不起。
阿芜妈妈……
那边愣了一会儿,接着哭了。
只是声音有些压抑,听不太分明。
阿芜把头埋在膝盖上,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声音。
她知道自己不回去,那个男人肯定会暴跳如雷。
他有可能会继续殴打妈妈,甚至会变本加厉。
因为迁怒。
但是……但是她之前就想好了。
阿芜攥了攥拳头,又用力掐自己一把。
阿芜对不起妈妈,我怕我继续留下来,会被他打死。
阿芜妈妈,我向你保证,我会努力赚钱,到时候,你就跟他离婚,咱们一起过。
阿芜求求你了,妈妈。
阿芜又开始哭,她的话语被眼泪冲刷,变得模糊。
但是她在心里默念,那里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清晰。
阿芜的妈妈迟迟没有回应。
在阿芜看不见的电话另一端,她不住地颤抖着。
她在努力控制自己不哭出来。她几次想开口回答女儿,却说不出话。
现在那个人不在家,可是他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她不确定他什么时候回来,但是知道他可能会随时踹开家门,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咒骂和拳打脚踢。
她跟一个家暴男在一起,只是因为自己当年信了他的鬼话,放弃了工作在家里当起了全职太太。现在他工作不顺,有事没事就喝酒拿她和她的女儿出气。
她几次想离婚,他都低声下气,好言相求,并且无数次跪下忏悔,保证自己一定痛改前非。她为着女儿有个完整的家,几次忍受,打消了念头。
可是后来,他得寸进尺。
现在她年龄大了,大部分工厂不愿要她,找不到工作能够养活自己,只好卑微地依附男人。
男人见她没有底气,愈加无法无天。
她在无数个深夜痛哭,也在无数个深夜里看着自己的女儿缩在角落里啜泣,但是又不敢发出声音。
那天晚上,她其实听到她离开了,但是她没有出声阻止,也没有去追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个男人已经三天没回家了,按照她对他的了解,他这几天一定会回家的,到时候他发现阿芜不见了,会有什么反应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她不禁哆嗦了一下,拳头和硬物打在身上的感觉仿佛重现,但是很快她强迫自己冷静,她知道她们时间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