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已经成长为大人,我也不会再像小孩子那样始终黏着他,保持着一条成年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界限。
他有自己的女朋友,我也有我的道德底线,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他高三的那年,互相沉默着,只是这次的沉默不会有人再打破,就这样永久地沉默下去。
其实我知道,我的暗恋早在他的第一次失约就已经结束了,从那时候我们其实就已经开始沉默了,只是我不敢承认,不敢面对。
后来,我们在不同的城市工作,他变成了我微信里面的一个名字,始终沉在消息列表的底端。
过年过节的祝福也只是在群发的时候互相点下了对方的名字,我们就连祝福都已经开始敷衍了。
之后我们陌生到什么程度呢?陌生到他不再给我发祝福的时候我也不会意识到,陌生到就连他的死讯也是经过了几个人的传话才知道。
那天早上刚被主管骂过稿件校对出现的纰漏,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电闪雷鸣,我就是这样听见了他的死讯。
我早就说过,有坏事要发生的时候人是会有感应的。那天的处处不顺心就这样再次印证了我所谓的感应。
大概是太久没有听见他的消息了,我一下不知作何反应,只是机械地完成当天的工作,却在回家后莫名其妙地大哭了一场。
是在哭我的工作太不顺心还是在哭他我说不清楚,也永远说不清楚。可我不明白,他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就这样没了?
我问了许多人,却也只是知道了一个大致的原因——见义勇为。那个不听他人劝阻执意下水的小男孩儿终究是让他赔上了一条命。
我从不知道他有那样大的勇气,敢放弃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他人,那一刻我甚至有些怪他有这样大的勇气,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旧在温暖着别人,只是那束光永远不会再打在我的身上了。
可我不甘心,不甘心他会就这样离去,也不甘心我们的最后一面是那样的沉默与仓促。
我无人倾诉,莫大的无助与恐慌就那样笼罩着我,像是早春时候的草坪,荒凉且无奈。直到大学同寝的女孩子给我打了那一通电话,她说:“舒舒,我下个月结婚,想邀请你来。”
我好似找到了我能够倾诉和发泄的人选,只是这样大喜的日子我不敢也不能说出口。我等了好久好久,久到我都快忘了我要说的话,久到我快要选择性地忘记他,终于在她结婚后的某一天,她问:“你那个同村的哥哥现在怎么样?”
我像是失忆的人突然有了一个记忆的闸口,源源不断地泄洪,仿佛要把我这一阵的痛苦与无助说尽。
她听着叹息着,她说:“舒舒,你还喜欢他吗?”我愣住了,喜欢吗?应该是喜欢的,不然我怎么会这么痛苦?她说:“舒舒,放下吧,你的执念太深了。”
执念?这个词仿佛一下子给我对他的感情下了定义,当时的我并不认同她的话。
我寻找着他,最终知晓他就埋在村子后面的小土坡上。
我想他忘记了他的承诺,可我会永远遵守着约定,我开始在生日那天打扮得漂亮去墓前看看他,和他聊聊天。
他生前那样一个耀眼的人,埋在这里是不是有些冷清?那我是要来的,好让他知道还有人在记挂着他。
这一来我就坚持了四年,直到今天我差点错过了和他的约定。我突然回忆起她对我说的执念,我现在好像明白了,我想我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