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惊醒,天已大亮。
我摸了摸心口,阵阵抽痛,梦中之景,如走马观花,荒诞至极——
我偷溜下山后频繁变化容貌而忘记原本长相,变成无脸怪物,在深山里又被山狐囚禁折磨,灵力尽废。
这场梦可怕,但真实无比。
小夭师姐,梦中所见,会是预言……亦或是前世?
可是神生漫长,怎会有前世呢?
师姐正在抚琴,她额间的花钿很淡,垂眸轻轻勾弄弦丝,闻言忽然问我:
小荷小夭,你是不是想下山?小夭,你是不是想下山?
乍然被戳破心事,我抿了抿唇,低头错开师姐目光,不否认,也不承认。
小荷既然好奇,不妨去看看。
小夭那师姐陪我。
拜别师父后,我与师姐离开玉山。涂山氏的马车来接我们,帘子初被掀开时,一个人影便扑进师姐怀中。
我吓了一跳,那小公子埋在师姐怀中,水灵灵的眼神粘在师姐身上,可怜兮兮道:姐姐,我好想你啊。
我一下明了,这便是师姐的弟弟,涂山璟。
师姐:你怎来了?
璟:我心念姐姐成疾,母亲允我来的呢。
璟这时才注意到还有旁人,估计是方才撒娇卖痴的样子被人瞧见了,脸颊微红:你便是小夭姐姐吗?
我笑着点头。
师姐无奈地朝我笑。璟一路上很安静,靠在师姐身上,很快睡着了。
小荷你与他,是在斗兽场相识的吗?
我苦笑摇头:
小夭不是。我与他相见,还要七十年年后。
小荷你与他……
我捏了颗桑葚,笑:
小夭我与他没什么关系。
他许是真的厌我,不然为何死前都不愿给我留一丝念想呢?
斗兽场每年靠奴隶间互相搏杀赚得盆满钵满,在这里,奴隶的命比草还要贱,而相柳,曾经也是奴隶。
——这个九头妖,打架最凶最狠,最不要命,但今天,我看他要命丧于此。
——也是不幸,碰上白虎。
——来来来,快下注。
我:三千金,我押他赢。
璟趴在桌上看着观物镜里的两只妖怪,良久,下注三千金。
我惊奇地看向他。
璟腼腆朝我笑,唇红齿白:九头妖有胜算。
我好奇:如何看出来的?
璟想了想,道:直觉。
我扭头笑着问师姐:涂山氏做生意也要靠直觉?
师姐笑而不语,最后将腰间玉佩掷到桌上。众人霎那哗然,此乃稀世珍玉,价值万金。
——姑娘,公子,你们要赔惨喽。
庄主幸灾乐祸,目光仿佛在看三头待宰羔羊。
小夭若他赢了呢?
…(庄家)姑娘且看便是。
小夭若你输了,便将这小妖赔给我。
…(庄家大笑)他若死在台上,尸体送你。
因这场赌注,场内热闹无比。我从前觉得这里血腥、凶残、罪恶。
现在我站在这里,与狂欢的众人一起俯视下方,尖叫掩盖住肉体撞击铁笼的哐当声,九头妖每一次嘶吼,我都感觉一把刀插进心口。
小荷不要看了。
我摇了摇头。
我要看着他成为胜者,走出这座沉闷可怖的铁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