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并不祥和的冬夜
大块大块的云被北风抽打着臀部往前赶,厚重的身躯也能迸发出相当快的速度,就像把阿尔卑斯雪山迁移到天际,一座座以浮冰岛的速度在大气飘流
劳埃德突然在半夜醒来
他愣愣地仰望着天花板,耳畔是呼啸的狂风将窗玻璃击打得微微振动,狂飙般呼呼作响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脱离梦境,须臾,却听到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他的隔壁,就是凯
声音像游丝一样,即便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壁,还有嚣张的北方干扰,还是逃不过劳埃德的耳朵
那...是狂笑声吗?
笑声里突出一根根尖利的刺,表面扎手,让人瑟缩
这,绝对不是凯会发出来的笑声
他不会这么笑,也不能这么笑
凯的狂笑与狂风混为一体,席卷着试图打破屏障,在人们最宁静的心河里肆意翻搅,毛骨悚然
劳埃德双眉微蹙,敏捷地跳下床,正想再仔细听一听时,声音戛然而止
劳埃德懵懵地站在原地,却又捕获到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它是细细的,弱弱的,宛若刚刚羽化的蝴蝶,在软软的草地上拖拽着、挣扎着从茧里爬出,蠕动着湿润沉重的身躯摩擦水分
像狭窄的夹缝里挤出的呻吟,它无疑是脆弱的
有了前几秒的狂笑衬托,更是如此
劳埃德愣住了,好奇与担忧促使他将左耳贴向墙壁
怎么会……凯怎么会哭呢……
劳埃德的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出凯瘫坐在地上,脸上已然溶满失意的红,与白皙的肌肤晕染着绘出他的无望
糊了一脸的泪水更像开了一层充满雾气的滤镜,让人捉摸不透
劳埃德(喃喃自语)凯……
劳埃德没有见过凯哭泣的样子
在他的眼前,凯一直都是阳光开朗大男孩(划掉)充满正气,幽默坚强,同时有溢出心扉的阳光,那般温暖的大哥哥
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但劳埃德可以想象,凯哭泣时也不会双手掩面,像一个娇弱的女孩子
兴许他只是木木地坐在原地,任由泪水划过脸颊,划出涟涟泪痕,再也无法承载哀伤的红褐色眼眸默许悲凉宣泄片刻
时不时地,他的肩膀会克制不住地颤动,下巴上悬挂的眼泪由于地心引力摇摇欲坠,最后伴随着微弱的一声“啪”,砸落在坚硬的复合实木地板上,本就脆弱的身体四分五裂,炸出一朵渺小的雪莲
无论如何,凯此刻肯定面临着巨大的挫折
劳埃德(轻声)……凯,你怎么了?是病了吗?还是说,和最近你的情绪失控有关?……
劳埃德轻轻地询问着,尽管知道除了他没人会听见
时间在墙壁前默默流开,凯的哭声渐渐减小音量,直至消失不见,劳埃德的双腿也早已站麻
再这么待着也不会知道什么
劳埃德这么想着,拖着与心情同样沉重的脚躺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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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起来,木质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已用邦硬的绿色直线拼接成8:00的字样
劳埃德伸了个懒腰,意外地没有在床上赖着,走出房间洗漱
轻巧的踏着台阶下楼,映入眼帘的先是坐在餐桌边的凯
凯的状态看上去很不稳定,眼神茫茫的像蒙着一层雾霭,整个人都如同被海水包裹,周围的事物怎样天翻地覆地变化,都与他无关
劳埃德(轻轻坐在凯对面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打招呼)早上好,凯
凯(脑袋小幅度地往下点)嗯,早上好,劳埃德
过了几秒钟,凯伸手把一盘浇着糖浆的煎饼推向劳埃德
凯你又起晚了,但早饭还是给你留了一份,快吃吧
劳埃德哦,好
煎饼做的相当完美,柔软的饼身上是漂亮的虎皮花纹,琥珀色的黏稠糖浆又为其增添一份勾人的食欲
劳埃德享受着他的早饭,凯则无言地看着他,欣赏着他可爱的吃相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将腊梅花枝精致的剪影投射在屋内,这是现在为数不多的凯喜欢的时候
安静的时光在两人间蔓延片刻
劳埃德(缓缓开口)凯,我有一个问题……
凯没有说话,是允许的沉默
劳埃德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凯的瞳仁里拢了些许诧异
劳埃德怎么会知道他彻夜未眠?
观察着凯的表情,劳埃德已经猜到了什么
劳埃德(将双手搭在膝上,保持着一个乖巧的坐姿)如果有什么堵在心里的事,可以跟我倾诉一下哦,我愿意倾听你的烦恼
那一瞬间,凯几乎是忍不住要哀嚎出声,把他胸口的烦恼一吐为快
可是,心最深处的力量还是莫名将他阻止
凯垂下眼睑,逃避着劳埃德纯洁无瑕的目光
劳埃德(略微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担忧)实在说不出口的话,也没关系
劳埃德只是,别总把烦恼闷在自己心里。时间久了,它们必定会发酵成腐蚀性极强的毒瘤,剧痛难以得到缓解
必定会发酵成腐蚀性极强的毒瘤,剧痛难以得到缓解
这句话在凯的脑海里回响
凯(低下头,轻叹一口气)
也许,它们已经化为了毒瘤,正在啃噬着他的皮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