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

我自神殿坠落，与黑暗共舞。

我的神明抛弃了我，我的子民遗忘了我，我的亲人以我为耻。

“多少年了，原来自己也会做噩梦。”夜深人静时的呢喃自语，显得格外清晰。

闭上眼，一幕幕场景都在脑海中回放，千寻疾重新睁开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被月光照亮的床粱。

深夜无眠，不修炼，在神游天外，若是被父亲知道了怕是会说教了。

晨醒时分，千寻疾梳洗洁面，穿上教皇袍，头上的教皇冠压着碎发。

悄无声息的教皇殿千寻疾坐在那里，看着新呈上来的折子，拿起最上首的翻开，依旧是相似的内容。宗门纷争，利益争斗，每天都有人沦为牺牲品。

都说神慈爱世间，拯救世人于苦难之间，可是这个世界还是那么糟糕。

痛苦，疾病，贫困，纷争从不曾真正消失。

正当落笔时，梦中的片段一一浮现，武魂殿到底该作为什么样而存在。长久以来对帝国的镇压也不过的得了欺压之名，或许该等父亲回来，做一些改变了。

时间日复一日，在千道流带人从海神岛归来时，千寻疾也是从星斗拿到了第九魂环回到了武魂殿。

上岛的人都平安归来了，圣女脸上洋溢着喜悦，她上岛前邀了好友一起前往，看样子玩的很开心。父亲的神色却不太好，或许是发生了什么私人事情。

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千寻疾单独去见了千道流。

“父亲。”千寻疾的教皇冠没有带在头上，甚至是教皇袍都褪了下来。

千道流看着一身常服的千寻疾，居然有些不适应，他不记得儿子继位以来有没有像这样平常的来见他，“你以往不常在人前褪下那身衣服了。”

“那身衣服太累赘。”千寻疾说的随意，抬眼随着千道流的视线望去，金身塑形的天使神像威严屹立。

“累赘？”千道流眼中透出一些古怪，视线落在了千寻疾身上，“这不像是你能说出的话。”

“那父亲眼里的我该是什么样子？”一直盯着一处看，眼睛难免晦涩，千寻疾收回看向天使神像的目光，回望自己的父亲。

看着没有言语的千道流，千寻疾自顾自的开口，“武魂殿新一代的领导者？千百年来的后起新秀？神袛的后裔？”说着声音短暂的停了下来，微张的嘴好一会才吐出几个字，“旧时代的牺牲品？”

“近几年武魂殿发生了什么事情？”千道流面色没有动容，出岛的这几年，大陆上还有什么事情能影响到已经继位多年的千寻疾。

“没有。”千寻疾反而平静下来，太多的情绪外露对他来说都是多余的表现。

他想摘下王冠，如同一个平常人去做一场交心的畅谈，但是枷锁早已在冥冥之中将父子隔离。

“殿中还有事要处理。”一个烂俗的借口，没有人去戳破，这样狼狈的样子，也不会再有第二次。

回到教皇殿，千寻疾没去理会被他摆放在桌案上教皇袍和教皇冠，而是拿起一旁书写着近几年大陆规划的册子。他还没有写完未来的百年，他所畅想的大陆还只有一个雏形，一个能延续无尽未来的大陆。然而这只是理想中的未来，却不是武魂殿的未来，掌中燃起的火焰将其烧了个干净，这片大陆没有武魂殿的未来。

千寻疾走出了教皇殿，来到了比比东在武魂殿的居所，淡然看着特意打扮过的徒弟，“再等一会。”

不明所以的比比东只好跟着千寻疾重新走入屋内，只希望老师这次找她不要花费太久的时间。

“你很着急吗？”千寻疾走到沙发前坐下，指着一旁空出来的位置，示意比比东坐下。

“老师，我没有着急。”比比东听话的坐下，与千寻疾隔了一段距离。

“我今年已经五十岁了，如果只是个平民，现在已经开始苍老。”千寻疾背靠着沙发，目视着前方，眼神没有焦距，眼前没有他想看的。

“老师，您怎么可以去和平民比较。”比比东抬眼看着千寻疾，从她小时候起，老师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包括样貌。

“能坐稳这个位置，说明我能力和实力都足够是吗？”千寻疾没去与比比东争辩，而是继续说着，“可我现在想到了一件事，我做了这么多，没人能看到，他们也无法理解。因为在他们眼里，我本就出身高贵，本就该天赋使然，亦或者该是个被祖上庇佑，投了个好胎的废物。”

“老师？谁这样诋毁与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比比东困惑的看着千寻疾的异常，在她眼里，千寻疾高高在上，不该去在意那些言论。

千寻疾移过目光，就这么看着比比东，直到比比东被看的额头冒出冷汗，才幽幽开口，“你去见他吧，本座允许了，以后你们和你们的后人三代内不可以与任何宗门，任何势力有牵扯，不然必诛之。”

这是命令，也是成全。

以后武魂殿再无圣女，教皇一职由长老殿投票选举。

武魂殿的一切依旧，并没有因为少了谁而变得有何不同，就像是他死了以后或许也一样吧。

同年千寻疾找了个女人，相貌秀丽，家世清白，与宗族没有牵扯，只是实力弱了些，两年后他们有了个女儿，长相算不得绝美，眉眼随了千寻疾。

四十年过去，妻子早已离世，女儿已经安稳长大，拥有六翼天使武魂的她实力差不到哪里去。

“你要走。”千道流本该神圣而祥和的气势，现如今增添了些许戾气。

“我能给武魂殿做的已经都做了，以后会有新的领导者，延续武魂殿的盛世。”随着魂力的锐减，现在的千寻疾外貌已经开始衰老，看着近乎年过六十。虽说已经过去四十年，他的实际年龄已经达到九十岁高龄，“父亲，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在武魂殿待了一辈子，最后这几年，我想出去看看，我的尸骨会回馈于大地。”

这一刻千道流才留意到千寻疾下半身空荡荡的长袍，还有那不该是一个绝世斗罗该有的衰老样貌。

“没有双腿，对我来说并不影响。”剥离魂骨的代价而已，从99级跌落至78级，还不至于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废物，“父亲，我自由了。”

我赤裸而来，再赤身归去，无人为我悲鸣。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