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来看——作案手法是一致的,但梁倩的尸检情况和前两者存在差别,即通常认为是作案凶手不一致,所导致的效果差异化,尤其对模仿者来说,对比之下的差距会更加明显。”
老屈从云省回来有几天了,但看脸色是情况不容乐观,复盘情况时彭际飞垂眸,将不同点再次一一比较,最后道:“明白。”
嫌疑人锁定范围已经很小了,但缺乏关键证据推动,而且现在三人之间对应的凶手并不一致,恐怕想要完美破案,揭露整个真相很难,但已经很接近了。
“泗里屯村灭门案卷宗,已经审批下来可以查阅了,副队和老乐带一批人去北省,务必确认清楚嫌疑人基本信息特征。”
老屈出来后,樊烟不好过问案件进程,但看他们开会一阵接着一阵,舆论导向也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重,有些担忧起来。
外面的天大热着,楼道里一点也钻不进来,拿着包要走的女人刚到大门口,遇见个大概二三十岁的男人,带着眼镜,穿的是蓝色格子短衫,拦下人后道:“您好,我是《半月报》的编辑程钊林,请问您是樊女士吗?”
“我姓樊,请问您是有什么事情吗?”樊烟并没有正面做出回答,只是声明自己确实姓樊,并且语气平常提出问题道。
“关于示嘉食品厂拖欠工人工资、恶意殴打讨薪工人,目前已进入立案调查阶段。”
程钊林从公文包中拿出文件夹,主动将其翻开,递给樊烟,随后道:“但背后老板樊振烨迟迟不出面,不做出任何解释的行为,严重影响□方调查,并且近期也打不通电话、找不到人了,不知道樊女士您这边是否有所耳闻?”
“我将向县人□□□机关主动申报,在采证允许的情况下,程编您可以按流程获取相关报道。”
樊烟对于任何新闻媒体都会保持严谨的态度,当即委婉拒绝,走的也是正儿八经的说辞套路。
“好,那就多谢樊女士您费心了。”程钊林望向那背后的□职机关单位门头,知道现下是不可以硬啃下来了,非常果断的结束了话题,看着她一步步沿着台阶走下去,叹了口气——忘记留联系方式了。
好在樊烟说得到就做得到,这会儿从□出所出来,已经对案件有了一个基本把握,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回家里,崔云峰的来电便打了进来,“喂。”
“樊姐,我看昨天晚上那门口椅子上有个外套,今天已经没了,才知道好像是你的,你拿了没?”崔云峰这会儿大概是下班出来,多留了个意,想问一句。
“我没有拿任何衣服,是什么颜色和图案的?”樊烟并不认为自己有衣服丢失,两人一番解释后也不太能搞明白怎么回事,崔云峰摸了摸后脑勺道:“那大概可能就不是樊姐你的吧,是个白的长卦衫嘞,看着秀气。”
“嗯那没其他事儿,我就先挂了,你也忙吧。”樊烟看对方挂断通话后,回了趟樊家别墅里,但今个儿里面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还黑着灯,奇怪得很。
樊玉已经出院有几个星期了,敲门时屋里倒是亮着的,七点下班后还在看事务所里的案件分析,考研的资料书都撂在一边了,看起来是头疼得很,看见樊烟进来,下意识问道:“姐,你今天不加班能回来呀?是吃饭了吗?”
“就进来看看,你书看得怎么样,感觉难不难?”樊烟心想着楼下连个人都没有,估计今天吃饭要晚些时候,便随口支了个话题问道。
“今天的书还没看呢。”樊玉心虚咳了两声,诚实交代后又补充了几句道:“总体感觉还好吧,最近实习也感受到了很多书本之外的知识,学到了很多。”
“那你先看会儿吧,待会吃饭喊你。”樊烟点点头,只在房间门口站了会儿,下楼看了一圈确实厨房和客厅都没人后,又上二楼去主卧门口听了听动静。
大概宋雅雯还没回来,里面只听见了樊振烨一个人的声音,像是在和谁打电话,声音气愤道:“这好歹咱也是亲家,咱不是都说好了,小烟以后啊就是恁家老婆,你咋还能睁眼说瞎话,这有啥子不行的呢?
豪昆那么大的厂子出了事,您是到现在都身家清亮亮的,一点事情都没有,怎么就不能再帮帮我一个小食品厂呢?我这一没涉渎二没涉潢的,不就是钱周转不过来才发生得这事儿嘛,又不是什么难事您说是吧,您一句话……”
樊烟听到那头应该是挂了电话,不再多在房间门口逗留,并且因为个人住宅内无法做到合法取证,边将手机录音页面退出去,边下楼,没一会儿看见宋竞西回来,两人向来不对付,一声招呼都不打,一个出门一个进门。
刚好前脚出门,屈老就打电话说要加班开会,樊烟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在外面吃过饭后就又回局里去了——死者因车辆行驶路途中突遭爆炸,现面目全非无法直接确认身份信息,且车辆内部起火,衣物及证件等物品全部烧损。
“小樊来了啊。”屈老最几天忙连环分尸案的事情,本就精神衰竭憔悴了不少,好不容易今天是要结束了,没想到又多了桩案子,“辛苦你几个嘞多跑一趟,都回家吃上饭了吧?”
“吃过了。”樊烟点点头,同样跟她一起过来的还有三四个同事,这次的尸检任务基本来说有两点,一是明确死者身份,二是确认死者是否因爆炸直接致死。
“报告出来了吗?”
负责的□员在这边等了有一阵子了,豪昆制药的名单能两个星期内下来,本来就难,没想到抓人更难,老板向平威直接提前一个星期独自跑路,连家里亲儿子都瞒着,一点风声没透,以至于今天傍晚逮捕过程中,向成蹊车底的炸药爆炸,差点没让一众人员葬送生命。
“因为需要区分是否为爆炸所引起的短瞬惊恐,屈老还在细致化剖析中。”樊烟刚好出来,遇见外面几个人在等,就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好。”过来的几个人表示了解,确实应该确认一下向成蹊对于车底的炸药是什么态度,如果是非自愿且知情,便会是最麻烦的一种情况。
时间一点点往下沉,夜色会所的温柔乡里陶醉了数不清的人,走到哪都躲不开吵耳朵的朋克风乐,劣质的香水味伴随着汗味在封闭而又狭小的地方弥漫,但即使是这样,也照样有一群人能在里面喝酒玩乐。
其中一个穿着黑背心的壮硕花臂咽了咽口水,心意不定道:“小安总,毕竟我和迟啊也是兄弟一场,您这闹得是哪出呢?”
被称作小安总的男人也有那么大岁数了,只是因为上头一直舍不得放权,看起来像个公子哥一样没什么手段和心思,实际里心机是最多的。
此刻笑着道:“兄弟也是会为了一点利益而争破头、闹掰天的,现在荆勇跑了,整个宁城你就是老大,想坐稳这个位置,手底下养着的——只能是弟兄,不能是兄弟,有些人看不清楚自己,你得把事情做到位才行,不然等到他翅膀硬了,折的可就是你的人手了。”
龙大洪和安鸿业心照不宣的都笑了笑,搭配上包厢里乱七八糟的背景,刹那间,是昏暗和卑劣在两人的身上涌现。
两人一个正在往外拨打电话,一个在接通另一边的电话,已经可以预想到庆祝时的场面了,但却没有想到安鸿业的电话刚挂断,又打进来一个电话,而龙大洪的电话也迟迟没有打通。
“小安总,您看今天晚上要不先玩,明个儿我一定给您安排好。”龙大洪就算是习惯了霍迟打电话不秒接,但这次没由得的心虚,奉承着笑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你要是想留下那就留下吧,不过我奉劝你一句,还是什么时候能把事办好,再想着开香槟吧。”
安鸿业离开得很果断,但其实原本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玩得挺好的,非要和安总那批人里面去应酬,一时间抬手拉扯了下衬衫领口。
但还是不得不将最上面的扣子扣上,然后随从的人系上领带、递上外套,直到电话再度响起时,直接将穿到一边的西服外套丢在一边:“你他馬怎么不早说,热死了,也不知道你们这群人怎么穿得住。”
老安总还在酒桌上请人吃饭,自然是教训道:“还不是因为我晓得你是个什么东西!死了人的事情别再给我整出来惹麻烦了!今个儿给老子穿点像样的!不是应酬也不能随便来,毕竟有好几个道上的老板在,叫老刘看着点!”
“真他馬的烦人,不就是一点小事死咬着不松口,要我说就是给得太多,养了个贪心的。”
安鸿业嫌再回去找衣服麻烦,索性将刚才扔在托盘上的外套又穿回来,在身边人的指示下换了包厢,那里面空气要干净许多,烟味都少得出奇。
但偏偏龙大洪打不通电话的人会在里面,再加上老安总只是递给消息,人不会在里面参与这种小档次的生日宴,哪还管得上是谁的场子,直接叫人拽着霍迟衣领子就要拖出来。
“慢着。”
场子是余百泉组的,即使只穿了件茉莉白的中山装,站起身时一米八几的高个子也能压得住气场,温润、但是不藏锋芒。
“小安总今天说进来就进来,说出去就出来,仗得就是这儿是安省,但你敢说是一定能在安省盘得住根吗?”
包厢里的重要人物不多,含解殊在内,大多都是些付依依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朋友,加再上余百泉负责照看安全带的几个人,以及唯一要谈合作的一个人。
“你威胁我?”
安鸿业没说松手,下面那批人自然不会松开霍迟,但奈何余百泉身边的棕色西服男人直接给了对方好几拳,瞬间打的不得不松开手,随即是要耍阴招的架势,但耐不住霍迟的动作更快,压了下来。
“余老板懂得给我撑场子,心意我是明白的,但总归不能坏了付小姐的生日宴,不如小安总陪我出去聊聊吧?”
安鸿业自然不会同意,但霍迟只是慢慢笑了一下,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慢条斯理道:“小安总看不管我这种人也很正常,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是我不想遇见你,就能不遇见你,地球不会围绕着我转,你也一样,什么都不是。”
“那你想怎么办?”
安鸿业向来欺压人惯了,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报复是什么样的场面,像胡秧晴、吴淞楠、尹怀姿那种家里不重视的女人,随便给点钱就打发了,再找点关系掩藏一下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霍迟看向余百泉,询问时已经证明了接下来不会再回来,“出去聊聊而已,余老板不介意我出去一会儿吧?”
“没关系,刚好事情都已经谈妥当了,就等你安全回来。”余百泉将洒拨了的酒杯扶起,目光从一个人身上转向另一个人身上时,刚好倒了杯酒,慢候着。
“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清楚吗?整个云省我都能横着走,就算是安省的买卖出了事,但你今天要是动我一下,我就找人把你剁碎,扔到境外的河里,你继续敢呐?”
“你可以放你走。”
身后的生日颂歌还在继续,一旦离远了什么也听不见,只有街道上簌簌的行人脚步声,天已经黑了下去,复盘今天会发生的所有事情——付依依生日、向成蹊被害、夜色会所查封、龙大洪被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