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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一生敬仰的高山——逮捕者

第一百零二天

彭际飞将人散了之后,本来是想将仁爱医院账款的事情说一下,但看在冯让还在打电话,就多等了一会儿。

“你啊,我也算是才晓得莽得很,还想着你从生源地单位出来,就将你放到安省来,结果呢你一个人声都不吭一下,就往云省跑了,好算现在啊,是把你人要过来了,不然我怎么对不起你们一大家子人。”

冯让拿着手机,只觉得脑子嗡嗡的疼,抬手摁了摁眉中,好正是人靠在窗户边上,过往的风吹得猛,一时间热的、躁的都流走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已经过了三十的年关了,明明是很普通的长相,但在话语停顿后,气息转换后多了几分正直,眉目间硬朗清俊起来,直言道:“冯队,我知道您的好意,但我没办法接受,只要我还能在职一天,必定整条命都是国家的,绝无贪生怕死之念。”

冯让工作上事事要求都是最好的,但也会关照到每一个人的特殊情况,尤其是像白屿这样的,是良心上过不去,于心不忍道:“那你自己呢?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你自己要怎么活,祖堂里就剩你一个人,你死了,坟头上的香火都没人烧了。”

“冯让啊,你也别生气,孩子嘛,都有自己的想法,哪能有这一套套的框着不让他走远,慧闵是我亲生的姑娘家,那她殉职的时候,老吴家上上下下也是半句怨言都没有,走得光荣好哇,英雄坟,人人记,你啊也别再说了。”

王凤娟刚才那会儿,明显是在砧板上切菜,大概是白屿一回安省就跟过来照顾了,这会儿听见电话里的声音急了,赶紧在身上抹了两把水,为白屿说些好话。

“再者说了,这都不是已经到了你跟头嘛,还能再说啥子话呢,还有岚姐儿不在的那会儿这孩子伤心的也是不得了,现在想开了是好事,有好的理想信念,肯上进,你要是不肯多带带也就算了,别叫他不干事啊可就不行了。”

王凤娟是长辈,快八十多来岁了,冯让也不好多说,白屿重新接过电话,带了几分歉意道:“冯队,外婆的话,还请多担待,我会听从组织安排的。”

“你晓得就好,我意思是那个意思,但也不会像王婶说得那样不让你做,等你过几天,到局里了再给你安排任务。”

冯让话说到这里,剩下的便也只能公事公办了,后面半截话声音轻了些,提醒了他一声,“还有呢,有些事情——都是估摸着的话不靠谱,凡事也得求个万一,你心里头别乱想,也不要往外说太多,那老人家一难过起来,对身体不好,毕竟岁数慢慢也大了嘛。”

“我知道,谢谢冯队。”

白屿挂断了电话后,将手机放在没沾水的桌子上,从沥水篮里捞出一把菜,慢慢切成小段,王凤娟瞧见了,说什么也不让他一个人大男人在厨房里待着,絮叨道:“你就歇着呢吧,我来做就行,你可不怪我刚才多嘴吧?”

“没有。”

白屿转过身来,看着王凤娟满头的白发,人也比他走之前老了不少,但即使是这样,一听说是他回来了,就跟着到了工作分配的房子里面收收捡捡,这可不一开门就看着了个老熟人,顿时心里就有了股酸感。

“您多歇着,今天得空,我能有多动手的机会,你可不能跟我抢活儿干。”

“好好,屿哥儿长大了好,懂事了。”王凤娟怕说话间的气氛低落,又转了些寻常家的话题道:“你可不知道,江家那姑娘回临城来了,我当时还在堂厅里面收捡麦子,这一没仔细瞧着,忽然有个人儿就不声不响地到我跟前来了。可比以前那精神气儿好多了,整个人可好了,笑的也好看。”

王凤娟说的是江荫,白屿拧干抹布的时候手上沾了不少水,不紧不慢的动作里看不出来什么波澜,他明白王凤娟的心思,索性就直接开口了。

“您这是要给我催婚吗?”

“这还啥不可的,不过那伢子嘞看着小,还要过把岁数才能生孩子,等不起,你要传宗接代还是得找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小个两三岁最好,平时啊也到处上点心,工作忙归忙,但哪能不结婚不要孩子呢。”

明明不是什么伤人心的话题,王凤娟说到一半就梗得有泪出来了,那还没说出来的话她是真不敢说。

白屿看着王凤娟那阳光照射下的眼泪珠子,他双手浸没在冷水中,被冻得冻红,离开水面时,在干净的毛巾上擦了擦。

四年前,含孙霈山在内邦察大大小小一百多个非法团伙就已经悉数落网,但他还是会想起那天晚上,火光照得通红,有撤离的卧底带着人质离开,但被抓回来后……捆绑在架子上火生生烧死,在场只有两个知情的人,因为断后自愿牺牲没有撤离,一个是白屿,一个是吕晓洋,真名杨衷。

那天晚上白岚死得更惨,但白屿没有目睹真相,杨衷也没有,尸体是第二天发现的,按照直系三代无亲属的规定没有下达通知,但越是亲近的人越是知道,一帧一帧守着看的新闻都播了,但人还是年年都不回来,也没有个音信,王凤娟猜测居多,日思夜想便什么都能在心里了。

白屿想起樊烟的话,他道:“我没事,外婆你要是在这边待着无聊,就把你家里孩子带到城里来上学,城里的学习资源好,你也好有个陪伴,我现在就在宁城待着,只是这屋子工作忙的时候也不怎么住,你就带着孩子过来住就行,屋里还有一张床。”

“别说什么陪不陪伴的,屿哥儿你自己也是要一个有陪伴的人才是,再说了就算我啊是看着你长大的,但这房间是给直系亲属住的,我这不能让你落了话柄,你可不能犯糊涂了。”

王凤娟知道他向来体贴人,这点倒是一点都没变,只是说到底不是一个屋里出来的至亲,有些法律上说的清清楚楚的事情,还是得有界限的。

白屿是知道这一点的,只是王凤娟总是让他真的以为奶奶还没走,还在他耳边下细细碎碎的唠叨,一时竟忘记了,其实什么都没有了,两人明明亲近得很,但很多事情、很多话都没有办法说出口,也包括结婚生孩子,只能将话题转移走。

冯让那边的短信又发了过来,他将那柜子又锁了起来,抬头跟王凤娟说了一声。

“我今天晚上就不在家吃饭了,你给自己也得做点好的,别省着。”

“又要走了?出门注意安全啊。”

王凤娟看着他匆匆忙忙回来,又这样着急的走了,连饭都还没热着吃上一口。

白屿只轻轻地应了一声,将信息回复完后才下了楼梯,等到楼道底下时,他抬眼随意看过去,来者穿着素白色衣裙,正拎着装了菜的塑料袋子。

江荫站在离楼道口,尚且还有十几米远距离的地方,刚好与他四目相对,礼貌地点头笑了一下。

白屿将手机塞进裤袋里,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也没有多问,只边往前走边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不过他本来是要出去的,所以王凤娟看见这人带着江荫回来时,脸上心里可高兴了,还以为是他改变主意不走了。

“屿哥儿咋回来啦?哎——荫荫也来啦,我这身体早就好啦,我来拎吧,你歇着歇着。”

之前王凤娟在临城老家身体不太好,一直都是江荫拎菜做饭过来照顾的,所以说话也很熟络。

江荫站在防盗门旁边伸手递过去,礼貌婉拒:“那就麻烦奶奶您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啊这就要走了?不留下来吃个饭歇歇脚吗?”王凤娟脸上的表情显而易见,是想挽留的意思。

江荫笑着拒绝了,离开时,发现白屿挪了挪脚步,是朝外走的方向,想要和自己一起出去。

楼梯间的灯光很暗,只有转角的墙上面有一层小隔窗,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极其分明,语气有些温婉:“这些天有劳你多照顾外婆了。”

“没事,都是小事。”

白屿看向江荫,直视着那双眼睛,漆黑一片的空间中,捕捉不到任何有效信息,只是低垂着,最后朝他笑了一下,有些悲伤的意味。

“二伯母听说王奶奶腰不好,叮嘱我过来照看的。”

“也有两年多没见了。”白屿前一句分明还是略显感慨的语调,停顿过后,眼底亲切感少了些,理智中夹杂着审视,语气平静,问她:“警方还是没能找到赵建毅死的原因吗?”

明揽清年轻时创办《采月报》,赵建毅担任主编,一开始以介绍各地名盛风景为主要内容,后因增删报刊登录内容,迫于拐卖团伙威胁,运营两年停刊,赵建毅失业后在北省以外聘教师的身份收入微薄,妻子离婚将儿子赵冬启判给了他。

同年因户籍问题,赵建毅携赵冬启返乡读高中,并且在十六中任职,初步判断是由于工作繁忙疏于照顾家庭,再加上赵冬启当时不学无术面临入狱之灾,不得以跳楼轻生。

江荫记得这些事情,但看向白屿时,大概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沉默了很久才道:“没有,赵老师的死,感觉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路灯立在一旁,光映在江荫的脸侧,轻轻地随着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又被泪水沾湿,白屿看着她,在推敲着什么道:“那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江荫浅浅地笑着,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然后才看向他的双眼,但只是这样一个对视,她的眼泪积压‖在眼眶中,只能让她挪开视野向远处看了看。

“还好吧,你呢?我听王奶奶说,白岚姐已经好几年没回来了,每年都很担心。”

“不知道,暂时还没有消息下来。”白屿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是对话以后回不到刚才的事情上了,结束话题:“那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好,你忙吧,不用再送了。”

江荫知道白屿是心理学相关毕业的,不再多说,转头时复盘起自己的用词和语气,明明一点都不悲伤,可说完的时候,泪水还是猝不及防的落下了,但又干涸,滴落在纯白色的衣服上。

敬仰于高山,但却生信背离的选择。

和白屿分开之后,距离值晚班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但好在租房就在附近,楼底下也有不少面馆,霍迟陪江荫买过晚饭后,两人打包上楼吃的。

江荫用钥匙开了门,刚进屋没两步,回头看了眼霍迟,只瞧见他站在门口,避开自己朝里面张望的目光,看向江荫时,觉得她情绪不太高,问道:“可以进来吗?”

“可以。”江荫觉得他有些拘谨,只好自己将装着面碗塑料袋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抽出桌子旁边的椅子给他,也是唯一一个椅子:“你坐这里就好,我坐床沿上。”

“好,谢谢。”霍迟坐下前,将透明蛋糕盒放到桌子上,盒子里面装着单层四英寸的小蛋糕,“这个谢谢你之前在医院陪我,因为知道你生日还没到,所以就选了一个是比较偏日常一点的,还有两百块钱在盒子下面。”

江荫沉默了一下,微垂着眼眸,道:“你不用谢的,王祥的事情,本就是因我而起,也是因为我,是你一直送我回家也让麻烦惹到你身上,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但本来就是别人找得你麻烦。”霍迟将面汤的塑料盖子打开,掰开塑料筷子,在没动之前,想了一下才道:“如果有原因的话,也是我的原因,因为是我和王祥不对头。”

“能明白。”

江荫将筷子搭在碗沿上,用勺子舀了一口热汤,喝完后扎起拂在一边的头发,没有再问什么,王祥身后有靠山,未必是频频出错才进去,是有人想要针对他、将他排挤出局,用了不少心思和手段,招架不住才会被算计,眼下进局里那么多回,没有哪一次不是如此。

她将剩下的面条吃完,看见霍迟已经吃完好一会儿了,盖上包装盒的盖子,道:“你放这里吧,我出去值晚班,顺便扔一下垃圾。”

“我扔吧没事,你先忙。”霍迟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子,放进垃圾桶里后,拎起垃圾桶袋子,系好双耳结,一起出门。

“好。”

这样寻常的日子,不多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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