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
高一晚自习放学,十六中的门口不断有学生出来,教学楼里的灯逐渐熄灭,放学时的吵闹将整个狭小的道路一点又一点挤满,安静的街道也被打破,有陪读的家长开始结伴出来接孩子。
被捞出来的男人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浩浩荡荡摇了十几号人,还分了两路人马,霍迟这边由王祥亲自带人,一路围追堵截到学校旁边,看见那人翻墙进去了,几个小弟相互看了看,眼神凶狠,“王哥,追不追?”
王祥谨慎四下看了看,头脑一简单只觉得这地方偏僻,不像是有监控的教学楼,就咬了咬牙道:“追!今天这个事儿,谁要是给我搞砸了,自己看着办吧!”
“叮铃铃——”
这一大群人翻都已经翻进去了,没想到这会儿听见晚自习下课铃,还有些在墙头上吓了个激灵差点没摔下来,好在远远看了半天,那些学生不来这里,最多就是在教学楼楼底下转悠着,距离这儿都是好一段路。
操场外边围的是一圈绿铁皮,晚上门不开,往西边还有一个地势降下去的湖,湖上面的空地扎着林子,有几排没怎么用过的篮球架,野草漫长,斜对着长长的坐席台,但也看上去显得渺小了,甚至是看不清晰。
“真特么好地方啊——呵呵。”王祥一进去就知道这地方爽,瞬间大摇大摆走起来,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小弟的叫喊声。
“王哥!找到了!在这儿!”
霍迟回过头去,看向坐席台上刺眼的大灯,原本想要咽下的血腥意,却终究还是猛得往外一呕,即使是想动手,但也已经来不及了,被人连踹带摔摞倒在黄土地上,原本那张脸上就缺少血色,此刻更是一片苍白,干燥的嘴唇角上染了血迹。
“就是你小子啊——是不是龙大洪指使你来毁了我前途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就算龙大洪不说,是不是你为了那个臭錶子,也要找条子谋害我是吧,差点就害得我没命了,你特么想都别想!”
“不就是各凭本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霍迟慢慢爬起来,咧开嘴笑了一声,耳边分明是灌着风声的,但却隐隐带着什么其他的话,在刺‖激着大脑,他在大喊中爬起身来,像不知疼痛般笑着道:“说我为了女人,呵,你背叛龙哥,背叛荆老大……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呵呵,那姓钱的是什么狗东西你还不知道吗?连个女人都搞不死,你活该去死。”
“屁!你还说!你还有脸提!那几天要不是你一天到晚就知道送送送,送她回去,我早就知道那臭錶子住哪儿了。”
王祥一时气昏了头,差点就搞错了重点,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被捞出来,没想到找的门路是谁,一下就被对方知道得清楚了,急得怒叫道:“今天我可带足了人!你们两个,一个也逃不掉!只要你死了,谁他馬还知道是我搞砸了,谁还知道是我!我说你今天去见阎王,那就是今天!”
霍迟听到了前面一句关键词,将黑色棒球帽子掀掉,明明不笑起来还好,一笑就藏不住那种骨子里的阴沉狠劲:“那你最好现在就动手,往死里打,我倒要看看,这把是谁输谁赢——”
“騲!我特么看你就是找死,你就是自找的!真特么该死!”
半米高的围墙内拳拳相向,那靠小学这边的墙还是旧的,白墙根上面的铁锈网不太牢固,翻过去大概率是会连人带网一块摔下去,荒废的篮球框缺了半个圈,街边路灯靠着学校外墙边上,光亮惨白而又微薄。
“我自找什么?”
指尖松开,那碍事的棒球帽滚落在地上,没有了任何动静,前一秒那人还站在篮球架下面,下一秒就身影极快的突破了人群,从后面抱摔、击拳、横扫,虽然不致命,但足以将每一个人都打了一遍,明明嘴上说着动狠劲,但听到这句话还是安静了下来,抬眼,看向那些人。
“说啊,我自找什么,我就是找死。”
“还不让我说——你他馬你就是找死,在我这儿装什么装,呸!钱老大就不该要你!也你不知道谁让你维护那錶子的,屁样的恁大的东西,你也看得上谁恶心我都不说吧,你自己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吗?还在龙哥面前装得跟个情种一样。”
“让你跟着龙大洪混,那能混出了什么名堂,值几个钱?!你跟龙大洪混能给你捞出来吗?有个屁用!就你,还想着往上爬爬到荆老大面前,人家叼你嘛啊?!死瘪三!”
被打的人当场就吐‖出了大块的鲜血,前一秒还握住那挥过来的木棍,下一秒就只能看着他,细小的尘灰在微光扬起,而他的目光却在这一刻直直顿住,又落下。
哪怕是极力强忍着背上的疼痛,还有以一敌多紧绷着的神经,几乎忘记身上的伤口,手中的蝴蝶刀被展开来,在飞舞中随着身影穿梭,眼看着连那个带头的,也要难逃厄运了,却不知道是哪里,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呜咽声。
那个忽然出现的小男孩才五六岁,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看谁都开始害怕起来,茫然的大哭着,“呜哇——啊!”
应该是闯进来玩闹的小孩子,被抓住的时候,只会发出嚎啕大哭,那矮矮的个子被一个混混挟持住,哆哆嗦嗦的威胁道:“放放放手!不然我杀了这个小屁孩!”
“凭什么。”
“他馬的还敢动啊!”
霍迟刚将那小孩拽过去,就被接连偷袭,整个人从地上侧身翻滚过去,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结果右手臂就被碾过,一路沿着往旁边用劲,最后踩在了五指、手掌上,血肉模糊,疼得却一声不肯吭,只有浑身的冷汗在往外冒,不得不半跪下。
“再动一下试试啊!别说这只手,费了你整双手都不再话下!”
彻底左脸颊紧贴的地面,地面上的灰铺面而来,呛鼻、难闻,他用另一只手死命去够对方的脚踝,却怎么也够不到,被轻而易举拍开,想爬也爬不起来,黑色的衣服背上脚印明显,带着灰尘,一直死抵着。
那把生锈了的蝴蝶刀跌落在白色线的另一边,可是刚才还夹在王祥的脖子上,只松了一点力气,就可以在争斗中遁入黑暗,隐约间能看见一点边线的轮廓和颜色,淡淡的、在合上眼睛时消失,只剩下一片茫茫的黑。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王祥,你有种杀了我啊!”
兴许是这样极近疯癫的笑太过于耗费心力,在达到最恐怖的那一刻却戛然而止,头颅彻底垂了下来,搭在地面上,一动也不动,只是一点又一点的呼吸声从周身传到大脑,传到心脏,还活着,只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话,但其实谁也听不见,包括快要失去意识的自己。
“你杀不了我。”
“还嘴犟!我看你是命硬到什么程度,把人拖到湖里去。”王祥见他一时半会死不了,想起来这附近还有个湖,立马指派人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