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荫烧了点热水,倒进去后拿起筷子,凑合着将泡温了的面条吃掉,然后就回了小卖铺。
时针指向下午一点整,老旧的钟匣中就发出一阵布谷鸟的声音,小卖铺里暂时还没有生意,只是进来的店员没闲着,自觉整理了下货架,有什么货缺了就补上,有什么乱了就摆整齐,再加上前台那个木柜子,也是擦得干干净净。
“来得挺早啊。”
大概过了几分钟,店长进来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单扎着头发,衣服倒还算干净利落,人也看上去很老成,叫楚丽柠。
江荫还是那几年前的模样,穿了件白色的简单款式短袖,黑色裤子的长度能到脚踝旁边,手贴在裤缝上,捻了捻那上面的汗,弯着腰拿起货架外面的东西放好,然后才直起身来,轻轻答话:“吃过饭就过来了,刚好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算你是走运了,不然这上下班的时间点啊人多,指不定要平白无故遭一趟祸事,现在就这样,路上都堵车了,前面听说是出了车祸。”楚丽柠将电瓶车钥匙揣进兜里,两个关系不算贴切,但平时也能说上几句话。
“哪条路?”江荫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微微抬起眼眸,记得对方就在这小卖铺附近住,不然也不会凑巧遇上这么一个便宜工作。
毕竟这个小卖铺不是楚丽柠开的,只是五年前,那户人家里孩子要去省城上高中,于是就搬走了,但奈于店面的十年合同尚未到期,所以只好雇了个店长,继续开下去,好算也盈利并不差,倒也成了一个收入来源。
“就是老街那个十字路口,我刚从那儿过来。”楚丽柠果不其然提到了附近的某一条路,只是话往下说便有些夹带个人情绪了,“现在那些臭男人啊,以为有几个钱就连开车都要喝酒,这抽烟喝酒的能有几个是好东西,可想也别想着了,不是现实不现实的问题,结婚成家的委屈自己做什么?本就是他做的不对,还要我包容要我嫁过去,受这样不该受的苦,真是够了,你啊也得记住!”
“你说得对,只是我年纪还小,不想这些事情。”江荫见眼前的女人紧拧眉头,说了好些话,但又很快转了心思,打趣到自己身上,只好别开这个话题。
兴许是接错了话,楚丽柠一关上抽屉,就走到江荫面前,看着她用心说道:“我记得你也有二十四五岁了,家里肯定催啊,也肯定比以前要接触的男人多,总该提防着些,就怕你这斯斯文文的,没撞见过什么坏人,别人要是稍微给点好处,或者是装作个好人,那要是被骗走了,可怎么办是好。”
江荫整理好货架后,刚走到柜台旁边拿了抹布,拿在手心里,见楚丽柠走了过来,这些话也不无道理,只好叹了口气,听不出来那是对现实的不肯接受,还是其他的什么,而后更是只有轻轻的两个字,“也是。”
“所以我说啊,愁啊。”楚丽柠端了个小板凳坐在卷闸门旁边,看她忙活来忙活去,等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抓了捧瓜子递给她,“地扫了就行不用拖,脏不了,嗑瓜子不?”
“可以要一点。”江荫拿了半把,之前不拿还被说了讨人不高兴,现在倒是学会了不少为人处世的细节,甚至在柜台里面拿了个橙色塑料碟子出来装瓜子壳,免得待会有客人过来,看了嫌弃店里环境差。
店外面下了点小雨,起先没带伞的路人不甚在意,还慢吞吞的和同行的人聊着天,只是后来越下越大,带了伞的没带伞的,全都一言不发闷声往前走,大多都是住在同一个小区,或者是租房区的,就在这南宁路上。
南宁路,起先是居住人口最密集的地方,最早的几个房地产地皮也都批在那里,离火车站很近,又有学校,方便得很,但近几年随着规划面积落地,到现在来说已经比不了城北新开发区了。
出了交通事故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高三当时还没放假,□戒线很快就拉了起来,出勤的交□涌入在这片地区,分散到各个店面里面去查看情况,最严重的那个店面只有几十平米,里面的人仍然受困其中,但是救护车还没有来。
“已经到了,南宁路403号交叉路口。”
那卷闸门框已经被撞瘪下去了,因为出事故的车辆是载货型的大吨位,所以就连那锈迹斑斑的门头上也未能幸免,但那店面的名字是能看得清的,挂了个“红火炒饭”的老旧招牌,平时客流量比较多,但好算事故发生的时间不在正中午,不然状况更加严重。
外面下了雨,带队的那个男人大致四十多岁,头发不算黑密,但样貌端正老实,办起事情来更是细致严谨,先把整体情况缕清楚了后,再抓重点问道:“没带驾照是吧?那其他什么身份证件呢也没有?”
“都没有,那司机二十来岁,兜里只有半包中华的烟,还有一个打火机,喝了酒,一股子酒味熏得很,还有很重的黑眼圈,副驾驶还有个老头,估摸着快到禁驾岁数了。”
当时在附近的青年翻滚了好几圈,最终在绿化带附近昏倒过去,过了好一会睫毛微颤,混着泥土和雨水的双手撑起身体,他下意识摸了下耳朵,还在耳鸣状态,头也有些嗡嗡的在响,但睁开双眼后,看了看周围的方向,一声都不喊就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扯了扯身上别扭的衣服。
只是风刮得大,出勤的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睫毛上挂了水珠,什么都只能看见个依稀的影子,点了点头,对另外一个队员道:“车牌号呢多少?去看看。”
“啊?”刘灿然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即使是被雨水浸得透透的,也照样能看见那蔚蓝色的底,好像……一时脑子没反应过来,只去奋力地听他的说什么,眼前的人指了指栽进墙面的车,前车牌号已经无法看见了,所以手指的是车后,大喊道:“车牌——号!”
“好!”天上的闪电忽然刺亮天空,刘灿然花了几秒愣神,赶快就跑到车后面去了,是一辆宁城本地的大货车,后面几位数是43G96……他忽然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然后才赶紧跑回来,到前面去跟交□大队汇报了,清晰洪亮,“宁城本地的,43G96——”
“行,咋滴了腿受伤了?”对方得到车牌号之后点点头,刚想再说什么,忽然感觉他跑过来的样子太过于滑稽,于是出声问道,而这眼前的小伙子见终于有人肯问他了,喜极而泣,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咧嘴一笑,眼泪珠子差点滚到嘴里,“我没事!我再去看看现场的伤员。”
没等到他给话,救护车已经到了,后面的车门被打开来,下来几个医生和护士,看了眼现场的情况,赶紧边抬着担架下来,边问道:“有没有伤势特别严重,需要立即送去急救的,身边的人快提前说!
“哎呦医生我嘞个疼啊快看看。”不少路人站起来喊出声,顿时就忙乱成一锅粥,刘灿然在人群中不断穿梭,很快就失去了最后的身影,至于那些喊话的伤者,其实还是有力气的,医生简单交代了一下就越过了这些人,发现那几处没声儿的赶紧跑过去做心肺复苏,招呼着人手过来。
婴儿车被碾压倒,直接翻转了到一对夫妻面前,那声音顿时哭天喊地起来,直到手摸得不对劲发现孩子不在这儿,才胡乱抹了抹眼泪,“我的伢子啊——我的伢子嘞?!”
“好在是没在这儿啊,肯定还有希望,赶紧找找。”
“这儿,嫂啊伢子在我这儿啊,你个放心吧。”安若萍救了这个婴儿车里的孩子,只是当时从厨房直接冲了出来,导致胳膊现在血肉模糊,好在别的地方没什么大碍。
这会喊了一嗓子,自己家的小孩听到妈妈声音,一下子扑了过来,才五六岁的年纪,这会儿哭得哇哇叫,她用另外一只手拍着背安慰道:“男子汉大丈夫嘛!要哭莫子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