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阶夜色凉如水，怀清苑窗内红烛摇曳。
院子东面，几根竹竿架上爬满了花藤，稠密的绿叶衬着娇艳欲滴的花朵。
牧雁回看着周不野仓皇失措的背影不禁抿了抿嘴，脸上泛起笑意。
秋棠自看到少年的一刻就悄悄回了屋内，一个丫鬟瞅着秋棠慢条斯理地整理小姐书案，面露疑惑说道：“秋棠姐姐，不需要给周世子备茶吗？”
这丫鬟来怀清苑时日虽然不多，近些时日小姐又被禁足在怀清苑内，未曾见过周世子来访，可也听说过京城里的风风雨雨。周世子与小姐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小姐刚回京城时许多事情不熟悉，犯了过错都是周世子在旁兜着，这是任其他世家小姐如何羡慕也得不来的。
少年顾及小姐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怕坏了姑娘名声，许多事情只能暗着来。
可少年热烈的感情又怎是能掩盖住的？
明眼人都能瞧出周世子对小姐的一往情深，偏偏少女娇憨不曾知道何为情爱，大家只当是玩伴间的玩闹。此
时少年着急来这怀清苑，为的哪里是这杯茶？分明是被院子里的人勾了魂。
秋棠掩饰住心里骤然传来的苦楚，轻笑一声，摇头说到：“此时上前奉茶，未免太不识趣。”
“你在这怀清苑待的日子多了，就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的道理了。”
说完这句话后，秋棠面色一凝，目光略染寒意，看着这个丫鬟，温声细语地说道：“在这个院子里的都是小姐的人，小姐待我们不薄，咱们也应当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大夫人向来宠爱牧雁回，能到这个院子里的都是身世干净，心性不错的人。
这种人需得聪明才能在这世道活下去，也自然明白在这深宫大院里忠心的重要性。
秋棠观察代桃已久，这丫头心性不错，干活儿利索，又懂得察言观色，确实是个可用之人。
只不过做事略显稚嫩，况且未来的事儿谁又说得准，还需敲打一番。
秋棠待人温和，在院子里素来得了个姐姐的称呼，平日这种话断不会轻易说出口，都是温声细语的劝导。
代桃看着秋棠此时凝重的神色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在告诫她要对主子忠心。
这是或许是一次警告，同样也是一次机会。
她本是三等丫鬟，干的都是粗活累活。
若不是今日她努力讨好身边的姐妹，断没有这个机会到小姐屋内帮忙，也遇不到这次机会。
代桃连忙向天发誓：“姐姐，我都懂得的。小姐平日对我们极好，我们自然也不能丧尽天良做些腌臜事。”
话语一顿，又接着说道：“再者，小姐好，我们这些下人才能好。”
大家族表面看似繁华绮丽，实则暗藏污秽，极致奢华的环境最是容易开出艳丽腐朽的花朵。
身处底层的人都明白，感情或许会被放弃，但利益永远不会。
代桃这从两方面发誓，不可谓不聪明。
听了这话，秋棠这才抬眸微微一笑，开始正眼看向代桃，她慢条斯理地抬起手将代桃的一缕碎发抚到耳后。
明明温声细语，眼里却不见半点笑意，说出的话也让代桃心中一惊。
“只要为了小姐，任何事情你都要好好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秋棠将视线转移到窗外，面部扭曲成一种复杂的表情，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最终这些都化为柔情蜜意。
“金尊玉贵的人手上要干净，做不得丧尽天良的腌臜事，如我们这般卑贱的活在世界上没有意义的人，只有做好一把有用的刀，才能得到主人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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