㈠
阿卡里斯将我养的很好,他的育儿餐很美味——直到那天我目睹了他在里面加了什么。
阿卡里斯随身携带一枚匕首,藏在他的腰侧。我看见他轻快地掏出匕首,嘴里还哼着好听的歌舞。但只是一瞬间手臂的一侧就被撕裂出一条长长的血口,鲜血淋漓得滴在刚刚出锅的食碗里。
伤口一边破碎得流出体液,一边又在快速得愈合。
难怪阿卡里斯要划那么长的一条伤口,虫子的体质似乎格外特殊。
我不知道此时我应该有什么情感,后来想想这让我胃口大开。
为什么?因为我是王虫么?虫子就是我的养分。
阿卡里斯转身看到在角落边怯怯站着发呆的我,他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忙熄火向我走来。他看起来有些担忧,蹲至我身前开口:
“陛下?您还好么?”
阿卡里斯内心有些焦灼不安,毕竟初生虫母脆弱,每一届虫母性格也大不相同,不一定能接受这样血腥的场面。
若是就这样被陛下厌弃,自己不如早早死在王宫外。
我不说话,我只是在疑惑阿卡里斯为什么认为我会有害怕的情绪。
阿卡里斯却慌了,我看到他眼里流露出痛苦和懊悔,他这么高大的人,却趴伏在我的脚边祈求我的原谅。
“陛下,请原谅我...不要抛弃我...求您...”
我看不懂,这种时刻也不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歪了下脑袋,我用小手拍拍他的头,用力地喊了一声:
“饿!”
阿卡里斯连忙起身为我继续制饭,我看到他眼角处晕染开的泪珠,看来他是真的在忏悔。
这些虫子似乎很容易曲解我的意思。
(二)
不过短短几日,我便从小婴儿成长为幼童模样。阿卡里斯为我梳的小辫子我很喜欢,只是不知道为何他眼中流露出一丝落寞。
说起来,若大的皇宫为何只有阿卡里斯一人呢?
我询问阿卡里斯,他垂眸似乎是想掩盖自己的情绪:
“陛下已经开始觉得寂寞了么?是我做的不好么?”
他的情绪异常让我又开始觉得疑惑,我想不明白这些虫子的思想,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却能招来这么大的嫉妒。
阿卡里斯不能回避我的问题,但为了安抚他,我允许他和我交换了一个轻柔的吻在面颊上。
他说:“他们就在四周啊,他们都在看着您啊。”
阿卡里斯挥了挥手,我不知道他在对谁施令:“出来吧,陛下想见你们。”
我疑虑,忽然感觉四周又开始窸窸窣窣起来。
皇宫华美而宁静得像是一幅画卷,而现在画卷开始扭曲,那些顽皮的小虫子开始蠕动,争先恐后得向我袭来。
它们贪婪地吞食着我的气息,他们用复眼观测我,它们围绕着我而狂欢,却不敢触碰我。
它们乖巧而狂热地蛰伏在我身边的每个角落,拟态成各式各样的物件祈求我的触碰。
如此,倒也有些可爱。
(三)
我才知道在虫族世界里这些可悲的小家伙也是分成三六九等的,比如阿卡里斯是最高阶的虫族,他能化成最接近虫母的人形。但中等虫族就不行了,他们会保留一部分原生肢体,比如翅膀,比如眼睛,比如多段的后肢。最低等的虫族就是前几日我见过的拟态虫,它们甚至不能变形,只有虫型,智力不高,寿命也很短,几个月就会轮替一次。
阿卡里斯将我抱在怀里,我们在王宫后面的月亮湖游玩。
我见到的第三只虫也是在此刻,我想阿卡里斯恨极了他。
他是一只蝉,在我的前世应该是蝉。他应该不是高等虫族,因为他身上有薄薄的翅膀,如果不是收不回去这些小虫子是极不愿意在我面前展露原型的。
他看起来十分胆怯,我看到他从树后悄悄探头,也许他在看我?我不知道。
阿卡里斯为我点燃了篝火,火光摇曳,不知是我的幻觉还是什么,我竟然觉得对方有些可爱。
我招手,我说:“过来吧,一起玩。”
我看到对方红着脸坐在离我三步之远的地方,他似乎很腼腆,咬着下唇想看我,但是对接上我的目光后又吓得埋头不敢看。
我的手被人盖住,我有些无奈地转头,我知道阿卡里斯又要开始闹了。
阿卡里斯姿态作得很低,他抬眼看我,好不可怜。
“陛下,别看他...”
“陛下...”
阿卡里斯拖长了尾音向我祈求,我不懂他为何这么敏感,不过是想一起玩罢了,难道虫族都没有同伴的概念吗?
真是没意思,好想走了。
如果是前几日,我还会顾及一下略显可怜的阿卡里斯,但现在我知道,如果此刻我离场,可怜的小蝉就会被妒火中烧的虫子们撕碎。
甚至不需要阿卡里斯出手,周围那些隐藏起来的小家伙会把一切谄媚的、想要吸引王宠爱的可怜虫撕碎分食。
阿卡里斯告诉我,如果王不爱那只虫,它活该去死。
我无视阿卡里斯,我唤着那只虫离我近些。
他略微挪动了一下身子,看起来很激动但是还是不敢靠近我。
我无奈,只能自己起身坐到他的身侧。
阿卡里斯和周围的小虫子们躁动起来,它们似乎被我的行为惊吓到而愤怒,并且想等我离开就立刻扑上前来撕碎那只蝉。
【它怎么敢?不知廉耻的家伙?!它怎么敢勾引纯洁无瑕的王?!】
(四)
“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起来很害羞,抱着自己的膝盖几乎都要把脸埋进去了。听了我的问题也只是摇了摇头,弱弱地开口:“我没有名字,王。”
阿卡里斯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好时机,他在我身侧柔柔地开口:“陛下,只有高等虫族才拥有名字。像他这样的虫族太过愚笨,根本不能胜任陪伴在您身侧...”
“那我就叫你小蝉吧?”
“?!?”
他们看起来很震惊,我看到阿卡里斯温和的笑意有了一丝破碎,他极力劝说我,但被我凝视了一会以后也就收敛了说辞。
“陛下喜欢,就让他跟着吧。”
不过几日就会被厌弃的家伙,到时候他会亲自斩断这只低等虫子的脊骨。
连他都没有被陛下赐名的荣耀,这样肮脏的、低贱的虫子...
他配不上。
小蝉看起来很欢喜,我看到他的翅膀拍了拍地面,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我好奇,伸手摸了摸他的翅膀,他的耳朵红了。
小蝉真的很容易害羞和激动,他的脸似乎要滴出血来,憋了半天才说明白一句话。我简直就要相信了阿卡里斯说的中等虫族是很愚笨的话了。
“陛下...陛下如果愿意,小蝉想唱歌给您听。”
“好呀。”
(五)
阿卡里斯很不高兴我是知道的,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不高兴呢?
不过是找了一个新玩伴而已,阿瑞斯、阿卡里斯、小蝉乃至更多虫子。
我们不是一个大家庭吗?
小蝉在那个晚上被安排进了王宫居住,但却也只是住在了最低的那一层,离我的寝宫还挺远的。我想说让他住在我的隔壁不就好了?这样也方便我们一起玩——直到阿卡里斯对我露出了一副十分痛苦仿佛遭遇背叛的神情时,我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意见。
“陛下的侧卧...是给最受宠的王夫居住的。”
“连我都只是侍虫而已...陛下竟然已经想要他做王夫了么?”
我看到阿卡里斯面上已经没有了温柔的笑意,他目光阴恨,妒忌在眼底病变,我顿时心感不妙。
我才意识到在虫族的巢穴规则里还有这么奇葩的规定,为了防止阿卡里斯暴走杀了我的新玩伴,我连忙装出一副困倦了的模样。
“阿卡里斯,我困了噢。”
他如梦初醒一般,眼底的恨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心疼的神情。我内心松了口气,是阿卡里斯的【妈妈模式】启动了。
我佯装一副可怜的模样,除了眼泪挤不出来其他的演出仿佛都天衣无缝,我委屈地开口:“阿卡里斯,好凶。”
阿卡里斯愣神,随即更加轻柔地把我抱起窝在在的怀里,他用唇拂过我的脸颊和额面,他轻悄悄地哄着我:
“对不起...我这就带您回寝宫。”
阿卡里斯有些自责自己的失控,王是虫族的至宝,是虫族的核心。
被虫子觊觎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吧?王一定也很苦恼——不过没关系。
烦恼您的事,都由我来一一斩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