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水清若空，遥将碧海通。
登上高处，视野豁然开阔，看到辽阔无比的天空和大地以及那绵延不绝的江河流水，也不知何时就将己身置于虚空，与远方的河流沟通。
——隽江。
这个被月光湖隔开的小世界，最为瞩目的江水以程子隽为名。
这里也是他曾生活过的地方，山顶小屋，药罐林立，泛黄的书页还被压在砚台之下，燃了半支的烛火也依旧孤零零的呆在原处。
除了连天的荒草，这里似乎还保持着主人们曾在世的模样。
雷毅.卡奥斯“先生不后悔吗？”
雷毅轻轻拍了拍椅子上的灰，将它放在一处露天的房檐下。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落山的太阳。
待他起身退后，椅子上已经飘过来来个人坐着了。
程子隽“后悔什么？”
程子隽还是那副孩童的模样，在雷毅的注视下身形才慢慢凝聚成实体。
雷毅.卡奥斯“后悔为了龙族牺牲。”
雷毅目光放远，思绪也飘到从前。
“队长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你，他说他为了他的梦想牺牲了一切。”
“人生总要精彩点才有盼头嘛，再说我又不傻，哪能放着命让他们割呀？”
“为龙族牺牲，是沐蕾自己所愿，与私情杂爱无关，望君释怀。”
一场转述，一句安慰，一封家书，他身边的人好像都喜欢为了些什么事情牺牲自己，连在记忆中淡忘的生母也是。
或许这也是穆非如此的原因？
程子隽“我也不跟你说什么大爱无私，你感受的也不是很清楚。”
程子隽“我研究整理典籍是为了不让龙幻术淹没于历史的大海，至于牺牲……”
程子隽摇了摇头，平整光滑的脸上出现一抹沧桑。
程子隽“我不愧对秋海棠母女。”
雷毅.卡奥斯“所以要让她成为牺牲品？”
龙兰村真正的决定权在族长手中，兰矢一个长老说明白了根本就没有权利轻易任免圣女，所以必须是有在兰矢权利之上的人在其中推动，刻意而为。
对龙幻术熟悉？
倒是冠冕堂皇。
兰矢真正看中的，分明是程虞背后支持她的程子隽。
程子隽的价值无非就是传承龙幻术的典籍。
绕了这么一大圈，还是离不开那本典籍。
因为秋海棠的失误被“驱逐”，又因为程子隽的利用价值被“加冕”，但旋涡中间的程虞却只想拥有一个安定的生活。
她喜欢的明明就是打月饼捉鱼。
程子隽“你不懂啊……”
程子隽“我对龙幻术之所以执着，是因为我一位冰雪村的朋友。”
雷毅看着程子隽。
程子隽“三十多年前了吧……”
程子隽仰着头靠在椅子上，盯着那逐渐西沉的太阳。
那个时候他也还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在山上砍柴的时候意外捡了个冰雪村的人回去，那家伙伤的很重，程子隽又是个老好人，就偷偷摸摸去请了当时最有名的医生秋海棠来给人看看。
冰雪村的人有个特性，身子状态越不好，爆发力越强。
得益于他们的迅速冷静和处事不惊。
再说白了点，就是没心没肺。
程子隽意外发现他能和这个家伙打成一片——和他在一起战斗对自己的感觉是非常奇妙的，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之为增幅。
他给的解释是，爆兽能量波长相匹配。
程子隽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和龙幻术有些联系，毕竟就他的榆木脑袋来讲，但凡是用常规知识解释不了的，那就是神秘莫测的龙幻术。
于是两个人就稀里糊涂的开始研究起爆兽能量，并且经常对着对方大打出手。
所以秋海棠就三天两头往山顶上跑，两个人，但凡一下场就会被她揪着耳朵翻来覆去地检查，然后再丢个药膏让他们自己擦抹去。
再后来点，她干脆也懒得回了。
于是三个人就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两个小伙子打架，小姑娘在旁边杵着捣药，两个小伙子打完了，小姑娘就把倒好的药甩给他们。全程甚至都不需要说话，小伙子们一招手，那姑娘就把药扔过去了。
程子隽和秋海棠成婚的时候好不容易把冰雪村的朋友灌醉，嚷着让他画出了未来老婆的画像。
后来一切如常，直到朋友消失了三个月回来。
那时程虞已经五岁了。
两个小伙子硬生生磨了十年，总算是把龙幻术整理出雏形，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家里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程子隽和朋友却还在“闭关”。
旁人只当他们两个是兴奋过头，想尽快彻底完成整理，什么道谢、恭贺的话就对秋海棠和程虞母女两个说了。
秋海棠“他怎么还在里面，这时间太长了吧？”
程子隽“嘘！”
程子隽“他现在需要集中精力，但凡情绪激动那就完了。”
秋海棠“我看你干脆和你那还没完成的破书一起过去吧！”
秋海棠叉着腰虚张声势地数落了程子隽一顿，带着小程虞渡江赶会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一个自称程子隽弟媳的人类女子挺着大肚子敲响了他们的门。
弟媳长得很清秀，程子隽跟她聊了会儿天，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也认出来这确实是当初朋友画像上的那个女孩，表现得就相当热络，到处护着，生怕人家磕了碰了。
弟媳说是有点热，程子隽就想着去后面的地里抱个西瓜给“外地人”尝尝。
谁知道弟媳竟然趁他一时不注意夺走了密室的指令玉牌，去见了正对爆兽能量进行凝纯的朋友。
等程子隽慌张赶到时，正好见到弟媳将一大沓子钱甩在了朋友面前，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捂着胸口，脸上泪痕遍布，说话都带着喘。
她穿了一件碎花裙。
程子隽看到有液体从她小腿肚上淌下。
这明显是动了胎气。
并不是专业医生的程子隽只能先给弟媳裹了件大毯子，找了些秋海棠给村子里的人配过的安胎药给她喂下，朋友全程一直没说话，程子隽第一次动了气，想质问他是怎么对自己老婆的。
结果就发现朋友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四周的爆兽能量也开始躁动起来。
程子隽暗叫不好，还没来得及安顿好弟媳就要去稳住朋友，他们双掌相抵，程子隽竭力用自己的爆兽能量牵引着他体内的那股暴乱进行安抚。
“程子隽，我做错了吗？”
程子隽“你别管什么错不错的，现在静下心来，先把你的爆兽能量稳住！”
“我给不了她幸福安稳的生活，我知道她怀了我的孩子，所以我给她治办了人类最好的房子，雇了很多人照顾她，没有人会看轻她。”
“我明明已经做的很好了呀……”
三观已经炸裂的程子隽差点被带偏，但他知道现在自己不能慌，他要是都慌了，那这朋友就没救了。
程子隽“你做的很好，就是有点没道德。”
“可，冰雪村都是这样做的，我很少见父母回家，弱视的群体得不到尊重。”
所以他专门抽出大把时间来陪人类妻子，甚至不惜忤逆家族，他把妻子未来的路规划得很好，为什么她还会不满意，为什么他现在会这么难受？
程子隽“喂，你老婆在外面给你生孩子，你赶紧清醒点，你这个样子，怎么抱你的孩子？”
朋友短暂清醒了一瞬，爆兽能量总算是缓和了些。
程子隽气还没出来，又听到弟媳的痛呼，生孩子有多难他是经历过的，当初秋海棠生程虞的时候，他整个心都要揪在一起了。
再说秋海棠生产的时候是做足了准备的，弟媳这完全就是意外。
“你真是冷漠无情，我怎么会怀你这个薄情寡义的东西的孩子？”
耳边又回荡起妻子歇斯底里的声音，朋友再次陷入混沌。
冷漠无情，薄情寡义？
他好不堪。
错落的紫色瘢痕出现在他的皮肤上。
未凝纯成功的爆兽能量反噬，走火入魔的朋友成了最初的蚀僵来源，成了龙兰村未来的噩梦。
而他程子隽也永远保持在了幼童的模样，人不人，鬼不鬼。
弟媳生产后不久就因为水土不服去世，早产的胎儿却是倔强地活了下来，直到母亲合眼也没有得到一个拥抱。
秋海棠和程子隽至今都不知道那位朋友的名姓，就干脆和程虞起了对对名，叫洛彦。
所有人都以为那本典籍是完整的龙幻术。
龙幻术未被修缮的那一章彻底成了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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