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温晴和温澄一起回的学校。
本来杨锦天是要一起的，但是老师开学比较早，所以就改票了。
温晴回到北京的第二天，就去博物馆直接去看展了。
温澄由于上次放了飞机表示内疚，就跟着温晴一起去博物馆。
年后，南晟的展览也撤了。
温晴觉得，这个故事来得快，走得也快。
望着箜篌慢慢地被撤下，她突然有那么一刻舍不得。
心里想着席慕蓉的古相思曲，默默地朝着箜篌致意。
箜篌搬走的时候，工人歪了一下，正好撞到了她的右边肩膀。
箜篌太重，她又瘦，撞得还挺疼的。
温澄检查了一下，已经淤青了。
温澄刚要去理论，却被温晴阻止了。
温晴说：“你回去给我揉一下或者给我活络油就行了。”
温澄看了一眼肩膀：“你忘了？你容易淤青，这样被杨锦天看到怎么搞？”
“在学校，他听我的。”
温晴并没有在意箜篌给自己的淤青。
一周过去了，但她肩膀还是很疼，温澄看了看，已经紫了。
“我说温晴，你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温晴默默地拿着餐盘，示意温澄：“不要告诉他，别让他破戒。”
“放心吧，我不会的。”
但杨锦天还是发现了。
温澄保证，她绝对没有告诉杨锦天。
说起来也是偶然。
那天是星期四，元宵节前一天。
那一天正在上杨锦天的课。
他们那节课是小测，两个小时的课程，杨锦天给了他们一个小时的时间写。
他还说，写完就能下课了。
温晴来的时候有些晚了，窗边都被占了，她只能坐外面靠阶梯的位置。
坐在窗边还好，她的肩膀不至于被人撞得很厉害。
然而，她坐在了外面。
那一天也不知道后排某个男生是分手了还是怎么了，那个步伐气哼哼的，大步迈得声音大不说，手也在一动一动的。加上他停在温晴后面还多绑了一下鞋带，温晴橡皮又不小心掉了，她伸手去捡的时候，那个男的脚一下子踹到了温晴的肩膀上，刚好就中了那个淤青的位置。
淤青虽然平时不疼，但被这狠狠地一撞，温晴更疼了。
看着眼前的卷子，温晴还有两道大题没写。
但她的右手，已经在不自然地发抖了。
杨锦天看到了情况，提醒那个男生：“方达，你在干嘛？”
方达把卷子往讲台上一放，头也不回就走了。
温晴咬咬牙，继续写着卷子。
明明想好了答案，此时此刻也写不出来了。
同学们陆陆续续交卷子了，很快班里就只剩下四分之一的人了。
温晴决定写几个字，先应付再说。
她把卷子交给杨锦天，起身回到座位把书包收好，用左肩背着书包离开了。
杨锦天留意到了她的不妥，便打电话给了温澄。
温澄还在嘴硬：“她不让我告诉你。”
杨锦天难得发脾气：“她不说，你也不说，你想急死我吗？”
温澄在电话那一头倒是觉得稀奇：“这年头，杨锦天都发脾气了？”
杨锦天平时不怎么发脾气，加上家庭的影响，他发脾气和不发脾气的样子就是一张脸。
望着温晴的试卷，杨锦天发现她空了后面两道大题。
其实她也没全空，她还是写了几个字的，只是那个字和前面的填空字迹差了很多。他想到她刚才的左肩背着书包，左手还在揉肩的画面，他知道她一定有问题。
他想着温晴的话，于是再次打电话联系温澄，把自己常年在身的药油给温澄。
“给她。”
“你咋知道她缺？”
“我还知道她缺心眼，啥事也不说。”
温澄踩了他一脚：“杨锦天，你混蛋。”
“得得得，给她吧，我也不方便。”
“我知道。”温澄接了过去，“既然我帮你了，你也要帮我一把。”
杨锦天问：“啥事？”
温澄告诉杨锦天，明天元宵节，张家爸妈要来。
杨锦天拍了拍脑袋：“我都忘了，明天都元宵了啊？”
“你心里除了我家温晴，还装啥了？”温澄还有底气开玩笑：“求你了，帮我一下吧。”
“那你爸妈呢，不打算来吗？”杨锦天转动着自己的手机，“温老板应该能应付张妈。”
温澄表示，在过年的时候她已经告诉温让和周程程了。
“我爸想让我自己先应付。”温澄讪笑，“毕竟我爸说，丑儿媳总要见家婆。”
“你爸平时话不多，倒是这句话有道理。”
“所以，你帮我想想……张浩那边，他在负责。”
杨锦天为了温晴，答应了温澄。
温澄回到宿舍，看到了躺在床上睡着的温晴。
看着温晴，温澄很羡慕她。
温澄和爸爸温让从小就不亲，面对温少卿父女俩，她总是很羡慕。
爸爸从小对她很严格。
温澄能上到博士，爸爸也是默许支持的。比起温少卿父女俩什么话都讲，面对谈恋爱结婚，温澄总觉得这两件事离自己很远很远。所以面对接下来的事，她一点头绪也没有。比起爸爸的话她捉摸不透，妈妈的心情倒是很激动，还想着怎么可以让女儿顺利的嫁过去。
温晴快到黄昏才起来的，醒来后，她发现有一股药油味在自己的肩膀上。
温澄在一旁，脑袋靠在手上，在旁边睡着了。
温晴的手臂已经好了很多，她稍稍舒展，下楼打饭。
楼下，她碰到了杨锦天。
杨锦天的后面，是方达。
她没敢跟杨锦天打招呼。
她换了一条路，躲开了杨锦天。
但杨锦天没有发现，方达发现了。
温晴认识方达，但也只是课友的关系。
开学那会儿温晴差点错过了杨锦天的点名，就是方达提醒的。
从那以后，温晴上课也没有跟方达有任何牵扯。
只是听说过其中一个室友在暗恋他，平时的事情她也知道的很少。
今天早上的事情，温晴能感觉方达的力气很大，能把自己肩膀踩碎了。
方达是个健壮的身材，力气本来就是未知。
等到了一定的距离，方达追上温晴，对她说：“温晴，你站住。”
温晴转身看他，问：“有事？”
方达跟杨锦天差不多高，但比杨锦天健壮，身板也大。
方达不知道温晴的肩膀问题，拼命地拍她的肩膀，最后他也闻到药油的味道。
方达挤出一个字：“有。”
温晴适当甩了甩自己的肩膀，她说：“那你说。”
“你，是不是喜欢杨老师？”
温晴停了下来，抬头看他。
“你在说什么？”
“我实话跟你说，那个帖子，是我发的。”
温晴又说：“那你想说什么？”
“昨天跟你们宿舍的小蒋表达了自己的看法，结果今天她还来，我太生气了……加上我本来就恼火……”
温晴挑眉：“直接点题。”
“就是，我跟你说，我开学第一天就对你有意思。”
温晴觉得很奇怪，莫名地奇怪。
首先方达没有给她任何提示，其次他没有跟她说过好几句话，最后他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杨锦天的？
“那一天晚上，我看到你跟杨锦天走在一块了，你信不信我可以举报他的？”
方达越逼越紧，差不多把温晴逼在了墙前：“温晴，你懂不懂？”
“不懂。”
方达用双手按住了她的双肩，看着她，一直看着，满腔的热气全在温晴上面冒。
温晴甩不开杨锦天的手，当然她也甩不开方达的，尤其肩膀还疼着。
“方……方达。”
温晴肩膀开始疼，但她说不出话，她汗水涔涔，脸色也很白。
温晴咬牙，继续说：“放手。”
方达似乎不听，直接上来就要啃她。
温晴用尽全力大喊：“你放手！”
这一声，让杨锦天听到了。
杨锦天沿着刚刚的声线跑了过去。
明明只是一遍，杨锦天就能找到温晴。
温晴的力气，显然是不够脚往前踢，因为方达早就预料到了，故意还腾出一个空间让她踹不着。
比起温晴瘦弱的身材，方达的身材堪比健美先生，力气就更别说了。
温晴的脸色，方达是根本没发现她哪里不对劲了。
“方达，你干什么！”
杨锦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后来还带了一句温澄的声音：“妈的，你欺负我侄女！”
温澄个子高，步伐快，一下子踹到了方达的身上。
但因为方达身材太大，所以这个踹是无效的。
杨锦天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方达拽开了。
温晴此时已经沿着墙滑了下来，全然没了知觉。
她半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还在叫温澄：“姑……姑……姑姑。”
温澄立马扶住她：“怎么了，说。”
她抓住温澄的衣袖，看着姑姑：“姑……姑……我累……累。”
温澄意识到不对，她怒斥方达：“你在干嘛，她犯病了，你知道吗？”
方达懵了：“犯病？她什么病？”
温澄仔细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喷什么花香香水啊。”
温澄才不管他这臭毛病，对温晴说：“温晴，你撑住，我带药了啊。”
温澄手脚不听使唤，过了好久才把药拿出来交给温晴。
温晴此时已经吃不进去药了。
她的手更抖。
杨锦天问：“方达，你就这样对你同学的？”
方达松开杨锦天：“老师，你怎么能越界？”
杨锦天不怕辞职，他只能说：“那你知道不知道，你差点害了一条人命？”
温澄才不管这些，她立马背起温晴，直接往校医室跑。
方达愣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
杨锦天情绪来了：“原来那个帖子，是你发的？”
方达整理了一下衣领：“没错，是我发的。”
杨锦天很是生气：“你害了她，你知道吗？”
方达愣在原地。
“方达，你能不能动动脑？”杨锦天表示无语，“她一个小女孩，还没研究生毕业，你让她去哪再找学校？”
“所以啊，我害得是你，让你身败名裂。”
杨锦天恢复理智，慢慢说：“身败名裂？我其实早就不怕了。但是呢，温晴不可以。”
方达双手插兜，靠在墙边点烟：“为什么？”
“我们这个学校，电子信息工程那么好，加上在首都，资源肯定不少。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但是如果温晴再次选学校，就说明她可能还会面临重新考试，甚至重新复习。我觉得以她的性格，转学是不可能的，因为她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
方达吹出白气，嘴里全都是挑唆：“杨老师，你以什么身份教育我？”
什么身份？
朋友？好朋友？甚至男朋友？
杨锦天没有回应这个问题，而是说：“给我一根。”
杨锦天已经几个月没抽烟了。
方达的烟是红双喜，杨锦天抽的并不习惯。
“你想想，你这样做值不值得。”杨锦天轻轻弹着烟灰，“我告诉你，我以前也跟你一样幼稚，什么事情也处理不好。我那会儿不愿意接触情爱，我愿意尊重任何人给我带来的喜欢。我想你应该明白体面这两个字怎么写，毕竟这事儿吧，你我都清楚原则。如果你愿意，我愿意辞职，随便你说。”
方达一惊，他是从来没想过让杨锦天主动辞职的。
“所以，我告诉你，我会辞职。”
“杨老师……”
方达看到杨锦天脸色凝重，眼睛盯着手机，像是在等电话。
“刚刚那个女生，是温晴的小姑姑。我告诉你，温晴从小身体就不好，你这样在害她。”
杨锦天的手机一开一关，一关一开：“我继续跟你说，我听温澄说过，她曾经经历过一次鬼门关。如果二次再进去，那个时候，你可能就不止一个官司了。”
方达发现，虽然杨锦天没有表明主权，但处处都是主权的痕迹。
杨锦天又掏出一根烟，把烟护在手掌里，点了一根。
方达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考试这一次不错，我觉得比上次有进步。”
“是吗？”方达笑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说我考试成绩有进步。”
方达是踩了一个狗屎运气上的这个大学研究生。在以前，方达是怎么也考不上的。
“我问你，你学习为了什么？”
“为了更好的工作。”
“这不就结了？”杨锦天说，“我以前也跟你一样，现在我不介意了。”
话音刚落，杨锦天的手机响了。
手机是一条温澄发来的微信，说是一切都好。
杨锦天露出笑意，他拍了拍方达的肩膀：“恭喜你，少了一门官司。”
方达垂下头，问杨锦天：“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我不管，反正你能知道错就行了。你知道我姐说过什么话吗？我觉得很适合现在的你。”
方达表示求赐教。
“人生是你自己的，没有人会给别人丢人。”
说完，杨锦天把烟掐灭，扔在垃圾桶里。
他两手拍了拍，转身看着方达：“你懂了这句话之后，我希望你能让温晴接受你的道歉。”
杨锦天双手插兜往校医室的方向走了过去，很是潇洒。
或许像别人说的，杨锦天确实不像个老师。
方达也只是血气方刚，面对这件事也是一时兴起。
他丝毫没有考虑温晴，也没有想过温晴会犯病。
说白了，依旧是小男孩那种冲动。
他手里打火机，正在被他不停地打开和开启。
方达的眼神还在盯着刚刚被杨锦天掐灭的两根烟蒂上。
杨锦天没有掐干净，那上面的烟还在一旁飘着，还在缓缓地飘在某个方向。
方达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阳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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