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舞台上的人,就像玻璃做的娃娃。
只要坠落,粉身碎骨。”
北京时间,晚上八点整,林昭微匆匆将手边的小说合上,掏出化妆镜假装在给自己补妆。
入夜,这片繁华的都市仍然在喧嚣。车水马龙的街道并不能算什么,双胞胎姐姐林夕末习惯性戴上耳机,在确认自己终于隔绝了这烦人的噪音后才向妹妹开口:“昭昭,你这几天精神都不太好,看上去忧心忡忡的,怎么了?”
“啊,没事。”林昭微条件反射般揉揉红肿的眼圈,保持微笑。
大概是双胞胎的缘故吧,两个人见面就像在照镜子,任何异样都可以察觉的出。
“那个男人还在骚扰你吗?”林夕末开门见山的说。话到这,一时有些令人尴尬,林昭微低下头小声道:“不是……我和方舟已经和平分手啦……”
林夕末一眼就瞟到了对方手头的小说——《玻璃娃娃》。
“真有闲心思。”
窗帘被拉上了,楼下有几辆车在鸣笛,很吵。
即使是在花园公寓里,也难以让人长期忍受的住。在希勒待得也有一阵子了,欧式的建筑,热闹的人群,但在这个商业繁荣的地方处处都是竞争。
远处的灯火间举着硕大的电子广告牌:
一年一度的剧团实习生排练总结会,多少也让众人激动。阿维卡尔剧院目前有几名新加入的留学华人,个个年纪轻轻却才华横溢。由小说《玻璃娃娃》改编的歌舞剧《月光》是这群新生的心血之作,预计在三日后正式演出。
林夕末喜欢带有挑战意味的竞争,作为留学华人之一,她十分欣赏这里的生活方式,当然,除了吵闹的环境。
“昭昭,从多方面体会角色是个好方法,可也要注意……”
“我知道了。”
争吵无意,林夕末没留下过多的回复,“哦”了一声后便轻飘飘的走过客厅,直奔自己的卧室。她不会过问任何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从来如此。
客厅空了,林昭微默默看着白色的窗帘,不说话,只觉得想哭。
“我真的尽力了……”
车鸣声在继续,希勒像冷漠傲然的女神,无声中吞噬着弱者们的眼泪,于夜晚,依旧绽放出耀眼的光彩。
翌日。
“有时候,用玻璃制成的东西并不完全是易碎的,就如同玻璃的本性,在粉碎的那一刻,也想让锋利的残片划伤她的仇敌……”
小说如是写道。
(2)
为什么想用这本小说作为剧本?
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林夕末稍稍愣了愣神,继而恢复了微笑的表情。
“我们的本意就是做一部更贴近我们演员现实的舞台剧。”林夕末向采访者耐心解释道。剧院里的某处摆放有宽大的沙发,她的旁边坐着参与剧本策划的叶致,两人配合默契的进行着记者采访。
幕间。
演员休息室里,林昭微打开手机:“你应该也不想让那些丑闻传出去吧?”是他的消息,她早就明白的。
方舟,赛谢尔律法学院的在读学生,她的“前任”。她现在很后悔自己当初认识他。
林昭微一向是叛逆的孤僻少女,那个暑假,她来希勒挑战自己,也遇见了所有闹剧的开始:方舟。
这个纠缠不休的家伙。
“你到底怎样才能放过我?”林昭微控制好情绪,强忍着愤怒向方舟发去了信息。
“你觉得呢?”对方用仿佛嘲讽的语气打出了一段话,“啊,你不会忘了吧?忘了你当初为了一个小小的女主角头衔而背信弃义,和那个叫叶致的家伙暧昧不清……”
“假如你的姐姐知道了会怎样呢?”她能想象到手机另一头那张扭曲的脸。这家伙在威胁自己。“我和你说过吧,会把你对本场演出的赞助费还清,然后我退出舞台,咱们两清。”
“呵,你以为你欠下的……还能还清吗……”
——诅咒。
一如最恶毒的诅咒。
聊天戛然而止,一阵恍惚后,她放下手机。林昭微转过身,发现林夕末打开门,走了进来:“你看起来气色很不好。”之前在选角上姐妹俩一直有矛盾,但毕竟都是一家人,姐姐还是关心妹妹的。
“我没事,可能这几天忙着排练太累了吧。”林昭微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那这次演出后你打算去哪?还留在这吗?”林夕末突然问。
“不。”
在《月光》的剧本中,少女宋澜为舞台献上青春,但林昭微不同。
——趁现在还有回头路。
“我想回家了。”
希勒的左眼是欲望,右眼是私心。
透过她的左眼能看见遥不可及的王冠,那被称为人们所谓的梦想;透过右眼,那只有无休止的厮杀。
林夕末拿了桌上一块蛋糕。
而在休息室外,叶致正与朋友举杯相庆。“这次演出排练不错,不过听说林家两姐妹演出结束后就要回国了?”朋友说。
“是的,可能是环境原因吧,既然她也不喜欢这里,那我也不会留在这里。”
叶致微笑道。
(3)
那天,姐姐死了。
“尸检结果出来了,法医说是自杀,抱歉。”小慧说。
此时,演出已经结束三天了。在得知这个意外的消息时,林昭微内心却并无波澜。仿佛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一般,她们虽然是姐妹,但在舞台之上,彼此都是可怜的“玻璃娃娃”。
当晚,林昭微约了方舟在酒店见面,他们肯定是要再见一面的,她知道。
“你到底闹够了没有?!”林昭微有气无力的说。
“你这话说的——为什么不去问问林夕末身边的那个男人呢?我记得他们好像是高中就认识了吧?关系不简单啊。”方舟调侃道。
是啊,无论是林夕末还是她,她们都不过只是傀儡罢了。
“她说,我不是宋澜,我只是他最完美的作品。”她回想起舞台上的那晚,宋澜身着舞裙,走向深渊,走向毁灭。终焉,一曲舞罢,烈火焚烧着一切。
那场火灾是宋澜最后的抗争,就像姐姐一样。用自身的毁灭,成全自己。
林夕末应该回家的,和妹妹一起。
“啊,真不幸,我好像忘了,那个叫叶致的家伙……好像已经坐牢了……”方舟笑着道。
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不断靠近,林昭微下意识的从椅子前站起,但一时的头晕目眩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
眼前的影子在交织,梦魇一般的低语:
“舞台上的人,就像玻璃做的娃娃。
只要坠落,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