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情感？”

“就是情感，这世间最柔软的东西，反倒是成为了组织里几乎所有人的命门。”霜然掀开了身旁的蒸笼，从里面捞出了个馒头，掰了一块塞到了嘴里。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很意外吗？”霜然哼了一声“也对，眼高于顶的皇亲国戚，自然是不会关心我们这些见不得光的‘工具’人。”

“我和其他的族人大概不太一样吧。”云渊并没有生气“你也说过，我是个不被器重的皇子。”

霜然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随后他拿着馒头的手指向了正在识字的孩子们：“你知道我们这群人的出身吗？十几年前，我们就是他们。只不过我们不太走运，并没有遇见你这样一个烂好人，而是遇见了组织。”

云渊看起来有些惊讶，而霜然却并没有在乎他脸上的表情，他遥遥望着孩子们，自顾自的说道：“组织里的人收养了我们，但却并不是用我们所期待的方式，与此相反，我们见识到了比从前流浪街头可怕的多的东西...很多伙伴没有挨过去，便死在了过去，而活着的，几乎都可以说得上是已经死过了一次。”

“在那之后，他们为我们分发了武器，教授我们如何藏匿，又如何搏杀，在简单的训练之后，我们就被送去执行一些简单的任务，尽管这样，还是有很多人死在了他们的第一个任务中。”云渊的脸色很不好看，可霜然的语气却极为平淡，好像是在描述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的一生“死去的刺客固然可怜，但活下去的人才更加痛苦，以为我们要一次次凝视死亡，直到自己深陷其中时才会止歇。正如你所说，这样的生活的确可悲。”

“而这便是我的前半生。”霜然唏嘘一叹，转头看向了云渊“发现什么了吗？”

抑制住了心头的恶寒，云渊缓缓开口道：“他们教你怎么杀人，也教了你怎么求生，却没有教你怎么爱人，怎样爱己，总而言之，你们对于自己的情感是茫然无措的。你们的组织在培养一批傀儡，一批精密的、不带情感的傀儡。”

“你真的是个头脑清楚的人，可想而知，你那位不看重你的父亲又是何等的糊涂。”霜然耸了耸肩，并没有反对，任由云渊继续说下去。

“然而你们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并非什么傀儡，而那些被你们埋葬的情绪从没有消退，他们反而变成了你们这群所谓傀儡的死穴，一旦碰触，这具傀儡本身就会被毁掉。话句话说，压抑在你们心底的感情一旦泛滥，你们也就失去了作为一个刺客的资格。”云渊直视着霜然，这一刻，他心中的恐惧竟不知怎的一扫而光“对吗？”

霜然第一次觉得这目光是那样的锋锐，锋锐的像是一柄秘银匕首，稍不留神就会刺穿他的内心。他避开了云渊的目光，转而看向了视线前方的孩子们，语气柔和了下来：“说实话，我很羡慕他们。”

听到了这话，云渊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了答案。

两人不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看向了孩子们，阳光照在孩子们的脸上，明媚了每一张写满坚强且倔强的稚嫩面庞。

沉默了良久，云渊开口问道“你说，孩子们以后会变成傀儡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但孩子们已经不剩下多少希望了。”霜然合上了双眼“组织想要制作一批新的傀儡，我也正是因此而来。”

“就算保护了这里的孩子，可在别处，还是会有孩子难逃此劫。”

“所以我说，孩子们已经不剩下多少希望了。”霜然看向了云渊“但你莫要忘了，孩子们本身就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