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灯

     “梦里不知身是客”

003

       孟昭又梦到十几岁的自己放学后蹦蹦跳跳边下楼边数着台阶，那时候两个人背着老师同学悄悄谈起了恋爱，为了掩人耳目总是一前一后的下楼。

       从楼上走到楼下，一共是九十五级台阶，她每次只要低着头在心里默默数完第九十五个数，一抬头邓放的笑脸就会出现在她眼前。

      年少时候的邓放跟后来相比其实很不一样，少年意气风发，浑身上下都有散不尽的活力，对着谁都是一张自信明媚的笑脸，最爱在孟昭耳边叽叽喳喳说着自己一定会成功选上飞行员，说孟昭会变成大画家，军人和画家想想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很多年后的孟昭没有变成画家。

       那后来的邓放呢？其实孟昭也不太说得上来，更无从说起。她只记得一切开始慢慢发生变化都是从邓放考上飞行员开始，从那以后他变得内敛起来，眼中的坚定比从前更胜，孟昭那些原本在他眼里属于可爱跟撒娇的小情绪也变得不成熟起来。

      上大学后孟昭留在本地念书，两个人开始异地恋，那时邓放不放心她两个城市来回奔波，每次都尽量挤出时间坐火车去她学校看望，大多数时候只能待个一天就又匆匆离开，惹得孟昭眼巴巴看着对方打车离开，站在路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有迹可循的变化大概是从大二开始，邓放越来越忙，来回奔波的人变成了孟昭。那时候她没课的时候就去艺考培训的画室做兼职，家里每个月打来的生活费除了花在日常开支上，也连同兼职得来的工资一起，慢慢变成了两个城市间的来回车票。

        其实每次去找邓放也并不是随时都能见到他，更多的时候是她一个人在酒店周围闲逛，第二天一早又坐车回家。徐颖心疼她把自己弄得这么累，为此曾经对着她骂了很多遍死心眼儿和恋爱脑，孟昭也不还嘴，只笑眯眯的解释道“邓放太忙了没办法嘛，等毕业以后我们俩结婚就好啦。”

       徐颖听后只能恨铁不成钢地伸出一根手指使劲戳她的脑门儿，骂道“现在就这么艰难了，以后结婚了你岂不是更辛苦！”

     “我以后可是要当随军家属的人，再说我们都商量过了，等毕业邓放就去打结婚报告 。”

  话虽如此，但是孟昭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邓放现在隔了很久才会给她回一次信息，好不容易碰一次面，也老是指责她不应该有太多的小情绪，让她学会理解。

       每到这种时候孟昭都默默想着，“我已经很理解你了呀”，但她想要还嘴时看到邓放一脸疲态又只剩下心疼，什么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

       再后来能见面的频率越来越少，看到别人成双成对时孟昭也会在心里感到委屈，见面时看着邓放眼睛通红，忍不住小声抱怨长期不见面的日子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完，邓放也从小心翼翼哄她变成让她成熟一点，最后演变成沉默不言。

       前尘往事像走马灯一样在孟昭脑子里又闪过了一遍，梦境最后，是大四那年孟昭悄悄跑去邓放的城市找工作实习，出了火车站准备拍照发过去给他一个惊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拉黑，下一秒就收到了邓放的分手短信：

     “当试飞员是我的梦想，很抱歉不能做你心里那种时刻能陪伴在身边的另一半，我们还是分手吧。”

       短短几句话，成了孟昭很长一段时间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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