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平安喜乐。
璃月的海灯节总是如此。
行人熙熙攘攘,扑面而来的是人间的繁华,与烟火气。
被人牵着穿行其间,魈竟莫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等一切都太平了,咱也去过人间的太平日子。”
“真是会想啊。你看你,衣服都不穿,伤风败俗。”
“你小子……”
“好啦好啦,大不了我们兄弟几个总在一处嘛。”
“穿件衣服吧,浮舍!”
“你看我有几只手?还有两只怎么办,锯了?”
“伐难,噤声。咱们就看着他们闹就好了,嘿嘿……”
他平静地看着众人嬉闹,山风拂过耳畔,带着淡淡的血腥味。远处的青冢,无名碑,战士长眠之处。
真的会有太平的那天吗?会的。
可惜,人世的繁华,你们看不到了。
空从理水那儿讨来一截红绳,一端系在他的手腕,一端系在自己手腕。空说,不是缚业障,是缚姻缘。
说法倒是人间的浪漫,然而啊,他们之间的红绳,其实是自己长出来的。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魈很不适应被人牵着——准确来说是拽着跑,特别是看到一个女孩溜着狗从他身边经过之后。
不能说像,只能说完全一样。
这糟糕的比喻……
空时不时偷偷回头看看他的小夜叉,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懵懂和惊异每每让人怦然心动。
“看,看什么……哼,无聊。”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习惯喧闹的车马声,但这片繁华应当有他一份。
少年不知人间烟火灿烂时,却晓铅华洗净终落幕,将眸光浸透,独向岭上青冢。
多少年以后,他远行其他国度,看过无数庆典,也深入期间的感受。身边总有朋友询问:“我看你似乎不是很激动,为什么?”
他笑笑不说话。
我也曾见过那般华灯初上,璀璨盛大。在人声鼎沸的繁华中央,有人无声沉寂,格格不入,却比万家灯火更加耀眼。
喧嚣人间映入眼帘,唯他落在我的心上。
他是我的鼎沸,无他,再繁华,也黯然失色。
“铜雀他们……真的能看到吗……”
“不要质疑这个,想开点。”弥怒顺手拍了魈后脑勺一巴掌,继续在霄灯的灯纸上专心致志地补色。
“这是魔神战争结束之后的第一个海灯节,咱们得好好过……朱丹拿来。”
“……我没质疑。”魈把朱丹递给他。
只是不敢期待罢了。
“奇怪啊小团雀,小孩子不都是喜欢这样的节日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我不是小孩子……还有,别这么叫我。”
“行啊,” 弥怒随口应道,“等你长得比我高了就改口。”
魈:“……”
“你俩跑得可真够快的哈!” 应达一个飞扑把幺弟抱住,完全忽视对方一瞬间的僵硬,“弥怒,你不愿意等我们一起,自己去便罢,还把金鹏拐上,真有你的。”
弥怒叹了口气,不太想跟姊妹斗嘴,也就笑笑,毕竟应达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她要是真生气了,肯定不会说出来。
那得靠猜。
“我说……你俩也真是的,见面就吵。”浮舍笑嘻嘻地绕到弥怒背后拍拍他的肩,“倒是你才像个小孩子。人间连个霄灯影子都还不曾见,你到急着往玉京台上跑。”
“……哼……小团雀,你笑什么?”弥怒假咳一声,立马把矛头转移到魈身上。
“怎么,他笑不得?”应达秒回,还把手指拉到魈的嘴角,手动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我们家小金鹏啊,还是笑起来更可爱呢!”
“呵呵呵,看来,是我来得不巧了。”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诸位正闹着,我该回避一下。”
“萍儿你瞎说什么呐!”伐难挽着歌尘浪市真君的手款步走来,嗔怪道,“到底也是多年的友人了,反而见外。”
“哪有哪有,”歌尘浪市真君笑道,“我一个老婆子,待在凡尘里,此番,倒是扰了各位的清闲。”
“萍儿!你再如此,我倒是要恼了!”应达笑骂一句,终于把僵硬的幺弟放开,轻推歌尘的肩,“谁不知道萍儿是个大美人,呸呸呸,快呸出去。”
两人出众的容貌引来不少人关注。特别是女孩子,你推我我挤你地窃窃私语,有的甚至掏出留影记偷拍,脸色与霄灯别无二致。
就是那种藏在人群里的感觉,空见到一对老人在人群中偷偷十指相扣走了很久,他暗暗地想,这也是他们的将来。
我想带你看看人间,而不是你孤身一人地守护。
“霄灯升起来了!”孩子们兴奋地瞎跑,吵吵嚷嚷,魈眼疾手快把一个险些从栏杆上掉下来的小孩提溜回来。
“谢……谢谢大哥哥……”小男孩慌慌张张地道谢,刚跑两步又跑回来,好奇地盯着魈腰间的面具,“大哥哥,这是傩面吗?”
“嗯。”
“哇——好酷!”小男孩兴奋得满脸通红,“我听说,有夜叉仙人会戴着傩面降妖除魔!仙人还会跳舞!叫什么‘靖妖傩舞’!”
魈: “……”
派蒙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连忙转头看看魈。
“哈哈,是吗?好可爱的小弟弟。”空笑嘻嘻地俯身摸摸小孩的头,掏了颗糖给他,“去玩儿吧,要小心哦。”
“谢谢哥哥,哥哥再见!”小孩儿都跑没影了空还在笑,搭着魈的肩对着他耳朵吹气:“仙人,跳个舞给我看看?”
“无聊,没正形。”魈木着脸对了一句,转而勾起嘴角,“……都是小孩子的把戏了。”
“幼稚。”
万家灯火辉煌处,点点霄灯汇成河。即使是人造的星星,也是会发光的。
荧,我希望,你也能看到。
“金鹏,话说,你看见留云家那孩子了吗?”浮舍盘了魈的脑袋一把。
“甘雨?没有。”
“我前些日子才见到她,小丫头现在是七星的秘书,大忙人了。”伐难叹了口气,“她好像又瘦了……唉……明明小时候胖嘟嘟的那么可爱。”
“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哎,甘雨小时候把绝云间的魔兽噎死了……嘿嘿,好可爱啊……”应达笑道,“小丫头莫不是有了心上人,知道打扮自己了?”
在场的三个男的面面相觑。这就是女孩子的脑回路吗?真是太清奇了。
“呵呵,你们呀,真是女孩子喜欢聊的话题,我老婆子……”
“萍儿!我真要恼了!”应达双手叉腰,抬着下巴,“你再这般称呼自己,就是作践了!当初一同聚会的老友离世,众人皆悲,但你若是继续消沉,又把我们这些人放在什么位置?”
“我这人口无遮拦,喜聚不喜散,虽然说,这宴席也没有不散的。今日佳节,便也莫要说些丧气话。归终大人在天有灵,必然是爱着人间的,见你如此这般,她定也不乐意的。”
“我呀,可要向岩王帝君为你讨个如意郎君,看看你还敢不敢说丧气话!”说着,就把一段红绸往她头上呼过去。
“赞成!萍儿,你往哪里跑?”伐难笑嘻嘻地拦住歌尘,“才把我们家应达惹恼了就想跑?我定不依的。”
“啧,真是吵闹啊。”弥怒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嘶……简直不忍直视。
“题字……这字怎么题才好?”
“弥怒,现在知道问我了?我不过是个粗人,以我看,哪有什么最合适的?不如就这么空着,留给逝去的人自己题罢。”浮舍悠然道,“毕竟总有重逢的时候。”
“找到一个红盖头!”空笑着从魈的书房抽屉里翻出一段红绸,“可以啊,这是嫁妆?”
“不是……呃……随你怎么理解吧。”魈尴尬地扶额,“当年她们要闹,随手就扣我头上了。”
魈那时下意识地要去掀,还被人唬了一顿。弥怒说这盖头要么没人掀,要么掀了就要厮守一世,自己是掀不得的,掀了会,呃,会怎样来着?忘了。
魈当然没信,随手扯下来就打算送二哥一个“开门红”,可惜弥怒很有当老六的天赋,堂堂心猿大将拿着霄灯在他眼前晃悠。
“小团雀,这可不经碰哦……”
事后,他也没扔,随手收在他们兄弟几个的洞天里,结果现在被空发现了。
正想着,眼前却突然一片红。
“嘶,盖头哪有自己掀的?别动,我来。”
红绳缚姻缘,盖头拢余生。
万家灯火通明处,散去,只等黎明破晓时。持孤灯,待归人。
霄灯腾升,纸上笔墨风格迥异,绝非出自一人之手。
许美梦成真,愿盛世太平。
一壶浊酒去尘,一段琴音传思。
人间一切皆好,莫记挂。
清风明月半夜蝉,流云枕霞一日闲。
晨光熹微,白龙吐珠,雾散分外明。
清心不谢霓裳尚开,风华正茂,彼时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