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我只能送到这里了。”魈很平静地在巨渊之口停下脚步，“空……再会。”

以后的路，派蒙会陪你继续走下去。

一夜未眠，还没有分开，他们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清晨，魈为他梳头。很难想象魈会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温柔和细腻，空尤其吃惊的是他家小夜叉啥时候学会了扎辫子的技能。

木质的梳子穿过柔顺的金发，“一梳梳到头，长日水涸情不休。”

发分三股，“二梳梳到头，付与清风了闲愁。”

编发，十指纤细，指尖和掌心却带着一层薄茧，“三梳梳到尾，深情不负愿无违。”

“旅行者，你在想什么呐？”派蒙飘到空前面打着旋，像个陀螺，“你还真不回头啊……”

空苦笑一下，弹了派蒙一个脑崩：“怕某个傲娇害羞，风轮两立xin走了又悄咪咪地xin回来继续看。”

不得不承认，空描述得相当生动形象。

此处蹲一个擅长写生的阿老师。

“其实我特别想回头看看他……但某人就是一口咬定让我别回头。”空伸了个懒腰，抱着后颈，拖长声音，“不想赌了……魈应该回去了吧……”

“等等，你不会是……想溜回去看一眼吧？！”

“想啊，怎么不想……”空直白得让派蒙直翻白眼。空笑了一下，掏出一串团子塞到她嘴里，“我也不是开玩笑的。但旅途总得继续走下去。”

派蒙咽下团子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我差点以为……你不想走了……当然啦，璃月是个好地方，风景很美，朋友也很多，还有好多好吃的……我也想……想以后就待在这里。”

“还有……其实……钟离说的话……我挺担心魈的身体的……”

**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是啊，他们之间没有寿命论，但是魈……魈又能熬多久？业障，磨损，还有那个九头蛇……群玉阁可以再砸一个，可是最后关头呢？

空已经体验过被侵蚀的感受，他知道那有多痛苦。那魈呢？

一个旅途无期，一个坚守一方。

魈说，我会等你，直到等不下去为止。

“派蒙，你说，我要是掌握了七种元素……会不会成为无所不能的存在。”空感受着身体里流动着的，崭新的元素力，喃喃道，“我变强了，就可以保护他了……”

“唔……你现在也很厉害了嘛！以后，以后打败天理说不定所有的魔神残渣都会消失的。”派蒙忙不迭地安慰，她现在很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就不应该提这个！

“我突然觉得……我们的恋情……有点像水仙花……”

“水仙花？那是什么，可以吃吗？”派蒙头顶问号。

“……不能吃……是有毒的。”

派蒙突然就不是特别好奇了。

“水仙，生长在我以前去过的一个世界……是一种很美丽的花。”

“象征着坚贞却痛苦……甚至是……虚妄的恋情……”

“你又在瞎说什么啦！明明上个月才说了不后悔的啦！”

“不是，我没有后悔。只是觉得……对他来说，是不是有点早了……”

“啊？！”派蒙震惊，“魈两千多岁了吧……”

“这……也不是年龄的事，就是假如我能再忍几年，等我有能力保护他了再和他在一起，他就不用那么累了。那时也不用再担心分开的事。”因为对他来说，真的很不公平。

“扪心自问一下，你忍得住？”派蒙一副吃老瓜的呆滞表情。

空短暂地石化了一会儿，好像是这样的。没错！哪有不冲的？艾某特先生 你说对吧？

只恨时光凉薄，岁月无情，我来得太晚，走得太急，错过了他最璀璨盛大的绽放。

“旅途会迎来终点，我们也终将重逢。”

岁月流转，一去经年。一开始，空还会赶回璃月过海灯节，可是渐渐的，随着与璃月的距离越来越远，他无法再赶回去了。空偶尔会希望自己能早点遇见魈，弥补错过的两千多年，其实他有很直白地对魈表达过类似的想法，魈却有些惊愕地摇摇头。他说，有些相遇，还是不要太早的好。

“我不一定会喜欢你。”

空为这事难过了长达两分半，后来还是魈忍着强烈的羞耻感和想要揍人的冲动同意让他摸翅膀才了结。

“可是那两千多年……我还是错过了啊……你空哥可以罩着你的。”

“那……就用余生补偿我吧……唔……你，不，不可以摸翅膀根部啊！”

空最终结束了七国的游历，也在登上天空岛之前，找到了自己的妹妹。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任何过于激烈的情感，平静得就像是某个清晨或黄昏，离家出走的妹妹又回家了，就像从前一样。

“喂，哥，我饿了，做饭去！”

平静得简直不真实。

荧扶着几乎站不稳的空，身后，血流成河。火舌此消彼长，空气被血腥味沾染到令人想要呕吐。

“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少女低低垂头，“抱歉，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来……”

“从此以后，我们一起战斗吧。”

“荧，上天空岛吧，我们会改变这个世界的准则。坎瑞亚没有覆灭……被光芒照到的地方，会有新的希望诞生。”

空没有问荧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一战是撕碎所有隔膜的关键。他要的是他的妹妹，是否成神，或者成神的契机，都不重要。

对抗了那么久的愚人众……最后竟然会是共同推翻天理的同伴，空笑了笑，伸手把达达利亚从废墟里拖出来。

“打尽兴了？”

“当然，咳咳……伙伴……下次的敌人……”

“不需要你出手了，”空完全无视达达利亚仿佛被人抢了钱而自己身娇体弱夺不回来的委屈脸，“你不怕死，托克可怕你死。”

“托克？哼，这小子谈恋爱了，哪有功夫搭理我……璃月有句老话，叫‘弟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果然是真的。”达达利亚很无奈地发着牢骚，“孩童的梦是易碎的东西，我挺庆幸能把这份美好保留到最后，直到他长大为止。现在嘛……托克对独眼小宝已经不感兴趣了。当他不再把遗迹守卫叫‘独眼小宝’的时候，他就算是彻彻底底地长大了。”

“托克的女朋友……还挺漂亮的，像是会成为我弟妹的人……喂，伙伴，托克谈恋爱的事他只告诉我了，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爸妈啊，那算早恋的。”

听着达达利亚的絮叨，空莫名有了长兄如父的感觉，嗯……这鸭头成熟了不少，荣获男妈妈称号。

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是十年。托克都有对象了啊……等等，托克都有对象了？！

“达达利亚，你的对象身在何方？你的妹妹都嫁人了，你的小弟弟都脱单了诶！”空笑得很狂妄，但是达达利亚接下来的话瞬间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伙伴，我觉得你妹妹很漂亮啊……等等等等！过会儿再打，先把以理服人放下！喂！不讲武德啊伙伴！切磋也……啊啊啊我去……不带你这样的！”

“你小子，敢打我妹的主意是吧？！”

“喂，你……现在好了！让我们痛痛快快地来一场切磋吧！诶你……看哪里呢？”

“钟离，影……？还有卖唱的？！”派蒙总能把空的台词抢走。

“还有我哦，我最初的贤者。”纳西妲笑盈盈地从温迪身后冒出来，“嗯……是续写全新故事的时候了呢，我会添上一笔的。”

“是时候展开新的诗篇啦，万古传唱的歌谣，怎么能没有我天下最棒的吟游诗人呢？”

“嗯……其余三神都快到了……这一战，事关提瓦特的存亡，钟某……就暂时再当一回神好了。”

“我既然许以国民一梦，此身，必为此而战。”

大战之前，空还是赶回了璃月。钟离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顺便还挡住了问个不停的酒蒙子。

“嘶……好浓的酒气……你喝醉了，我去给你泡一壶醒神茶，只需三个时辰便好，请你等一下。”

“钟离！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不能说一说吗？！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旅行者也是我的朋友啊！”

“魈，”空放轻脚步走到魈身后，本来打算吓唬他一下给个惊喜，但月光过于清澈，少年身姿便显得愈发清瘦诱人，在荻花丛中若隐若现，让人不忍惊扰。

他真的瘦了好多……空心想。

“我好想你。”空紧紧抱住他的小夜叉，对方微微一颤，格外有易碎感。空眼眶发热，“……你还好吗？业障……难受吗？”

怀里的人静到几乎听不见呼吸声，良久才开口：“我也是……思念你。”

“天理快要苏醒了，魔神……似乎有了复苏的可能……近日，瑶光滩附近奥赛尔活动频繁，躁动不安……我与蒙德的炼金术士联手，勉强封印了他，但是……恐怕撑不了多久。”

“阿贝多？”空很吃惊，“阿老师终于也要出手了吗？”

“嗯，奥赛尔已经威胁到了蒙德……他的力量已经越来越不可控了。甚至……还有须弥的那个……呃……喜欢打牌的大风纪官都到巨渊之口附近来了……他说这里是两国界限，他会死守阵地。”

“塞诺嘛……在这一点上他跟你很像……但是！人家不像你，逞强！”空训斥完又想到了什么，“你呢？瑶光滩有阿贝多，巨渊有塞诺……你守哪里？”

“我吗？”魈愣了一下，“全战线。”

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刚说你逞强咋滴你转头就忘？

魈顶着空幽怨的眼神解释道：“此战并非仅为璃月，我要守护的是整个提瓦特。”

“我将追随帝君守在后方，全力以赴，支撑你们缔造一个新的世界。”

“第一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