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梦,可怖的噩梦。
乌鸦展翅,黑色的羽翼仿佛能够遮蔽世界,它站在枯枝上,发出一阵尖哑的鸣叫。
同时响起的是一声枪响。
望月七寻那时的发色并不是现在的浅金色,而是红白渐变,也就是发尾处是白色的。
她的头发披散下来,垂至腰际。身上满是鲜血,只不过不是她本人的。
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小男孩,左右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脸上却已经染了沉重的晦涩。
男孩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刀。
他眼里满是恨意,咬牙切齿地斥问着面前的少女:“为什么要杀害我的父母?!”
望月七寻只是淡漠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带着怜悯,轻轻摇了摇头:“我放你一条生路,你快些离开。”
男孩彻底愤怒了,他快步冲上前,速度极快,那把刀仿佛被他用得很熟练,往上投掷的瞬间再反手握住,望月七寻瞳孔微缩,刀尖直冲着她面门而来——
“你很有才华。”
望月七寻只一个滑步绕到他身后,拽住他的胳膊后倾身把他压倒在地。
“犯罪的才华。”她笑起来。
“我要你,小鬼,”男孩感觉到面前这个少女的吐息轻轻喷在他的脸上,“我教给你我所会的一切,然后……”
“杀了我。”
紧接着是仿佛银铃般的笑声,在男孩听来却如同是蛊惑他走进深渊。
托考伊猛地睁开眼,他喘着粗气,感觉到腹部被捅出了个口子,那里正渗着血。
“呵…”他不屑地轻笑出声。
他还记得自己被琴酒派了出来,任务就是去找他的老师——君度橙。
没错,那是她的代号酒名,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这个代号就深深地被他铭记。
“听好了,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师——君度橙。”
少女恣意昂扬的笑容那样明媚,但在阳光的映衬下却显得冰凉。
虚伪。
托考伊倚靠着墙上,感觉到体内鲜血的流失。
君度橙和琴酒一样冷血残酷,但不同的是琴酒将冷漠展露无遗,而君度橙却将伪善的面具包裹了她自己,蔷薇带刺,可她却不锋芒毕露。比起尽情炫耀自己的贝尔摩德,两者可谓是各自的极端。
也难怪会互相看不顺眼了。
托考伊觉得自己疯了,丧失求生欲的他竟然就这样开始回忆有关于那个人的往事,手上的炸弹遥控器,这个餐厅所有人的命运,还有或许离他距离不远,正在监视自己一举一动的琴酒。
可是一想到君度橙,他突然就什么也不想做,如果再也见不到她,那还不如呆坐在原地,静静地回想她。
“君度橙……”他喃喃自语着少女的名字,自己十一岁时遇到这个组织派出的杀手,那时她脸上的稚气未脱,但手段狠厉果决,也从未说出自己的年纪,托考伊竟然也无法判断自己与她的年龄差距。只是当少女那双墨绿色如同狼一样的瞳眸看向自己时,他也会瞬间的呼吸停滞,只剩心跳声如擂鼓般,血脉偾张。
没错,君度橙是毒蛇,是狼,猎人。
他托考伊即使再有天赋,也只是她的猎物。
复仇,杀死她。
这个愿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淡薄了。
托考伊的意识渐渐涣散。
自己好像幻听了,因为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他的方向而来。
只是突然有一天,他看见琴酒抱着少女进了某个禁闭室。
他等了很久。
君度橙出来的时候,脸色绯红,看着琴酒平常那种漠视的眼神也变了,变得……他也不知该如何去形容,那种情感很热烈,是内里真实的君度橙不应该有的热烈。
他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以及心慌。
虽然组织里无人敢提,但是大家私下里闲谈的时候却都可以确定琴酒与君度橙有了除去师生外别的关系。
是的,琴酒与君度橙也是师生,只不过听少女自己夸大其词地说她天赋异禀,也就一两年的时间后就通过了考核,自然不必委身于那个疯子。
疯子啊。
托考伊无力地想,你不也是疯子吗?
你们是同类,所以早晚会走到一起。
而他,是异类。
托考伊被关了禁闭。
原因表面上是对任务要求的疏忽,只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是因为被琴酒看见了。
被看见,他亲了她。
疯子。
托考伊疯狂地想,他只是路过而已,恰好看见趴在桌上小憩的君度橙。少女闭着双眼,那双蛊惑人心的瞳眸终于不会紧盯着他,可是即便如此,那张唇微微张开,单薄的,略带苍白的,有些病态的。
于是他吻了下去。
抬起头的时候,看见琴酒沉着的脸。虽然他本来脸色就很臭,但不知为何这次他的情绪变得明显了许多。
占有欲。
托考伊几乎是立刻脑海里出现这个词。
他们都对少女有着这样的欲望。
可是——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我。总是我被抛弃。
托考伊感觉到自己已经睁不开眼,他的身体开始往地上倾斜,要靠不住墙了。
现在也是。行踪被泄露,被组织内或外的人暗算,只能孤独的一个人倒下,不被人所知地死掉。
脚步声近了。
会是谁呢?
托考伊很累,禁闭室里没有饭菜与水会送进来,他是靠睡觉熬过这一天天。
可是那天大门打开,少女的面容率先闯进他的眼眸。
就跟现在一样,少女扑了过来。
扑向肮脏的他,心怀不轨的他。
“找到你了。”
君度橙紧紧地抱住很虚弱的托考伊,他这时也不过才十四快过十五的年纪,怎么能吃得消这些。
“找到你了!”
望月七寻喘着粗气,估计是一路跑过来的。她手里提着医药箱,大概是想在救护车来之前先一步救治他伤口。
“你说过…等到合适的时机,我可以杀了你。”
托考伊看着毫无防备的望月七寻,似是与当年的身影重合起来。
“哼…比起被手无缚鸡之力的你杀掉,还是让我们一起活下去来得好。”
望月七寻冷笑一声不搭他的腔,手上动作却毫不怠慢。托考伊没说话,只是闭上眼任由少女动作。
总是这样。
在自己以为要被黑暗吞没的时候,你就这样毫无顾忌地闯进来。
像一个孩子,没有防备,天真烂漫。
可是我看过你的眼睛,被你的双眼蛊惑过。托考伊突然勾唇笑了一瞬。
孩子稚气的同时眼神却带着野性杀意。
简直就像在自然界里野蛮生长的蔷薇。
托考伊看着忙碌完工的少女,眼里渐渐染了不一样的情绪。
他想说,想拉住她的衣袖,想在小时候训练一样,依赖她,腻着她。
望月七寻其实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在二周目时被这个少年背刺了很不爽,想着来落井下石一下。
但是似乎是选择走了什么道路,呈现出的结果便会不一样。
如果没有来看这少年,那他就不会伤痕累累。
这是个选择点,既然呈现出的结果不一样的话,那么一定有他的深意。
比如,攻略。
望月七寻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但对于托考伊还是有印象的。
她问少年的名字。
“我只知道你的姓,却不知道你的真名。”望月七寻语气带了点抱怨。
“川颂。”
“雨宫川颂。”
托考伊,或者说雨宫川颂平和地说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