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太监小杜子伤重不治而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
朱成瑞命人将他的尸身拉到了乱葬岗。
在黑黢黢的野外,我被朱成瑞带来的人接了出去,休养了一个月。
后又学习了大半年的宫廷礼仪和贵女所必须的琴棋书画,成为了南方周知府的女儿周馨予。
快到年关时,我的“父亲”周知府将我送入宫,自此,我便成为了皇帝身边的周贵人。
入宫当天,我被翻了牌子,与朱成瑞有了夫妻之实。
按规矩,侍寝后要去向德妃请安。在她看到我的那一刻,眼中充满了惊疑,细细打听了我的家世。
绿屏也在一旁一直盯着我,似乎要将我看透。
现如今我是主子,自然不怕她的。于是我笑着问:“绿屏姑姑可是有话要问?本宫瞧着你的眼睛一直盯着本宫。”
绿屏被我点名后倒也不慌,大大方方回道:“奴婢见娘娘国色天香,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我用帕子掩唇一笑,看了眼德妃:“说到国色天香,这不是形容皇后的吗?”
不止德妃,在座地所有的嫔妃都有些惊了,一个个小心地觑着德妃的神色,脸色怪异。
绿屏有些慌了,赶紧对着德妃跪下去,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德妃抬抬手,让绿屏起身,皮笑肉不笑地悠悠问我:“周贵人此言何意?”
我傲慢一笑:“臣妾没什么意思,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臣妾从偏远的南方过来,对宫廷礼仪不甚清楚,若有什么不对的,还望德妃娘娘莫要见怪。若德妃娘娘不解其意,倒不如问问绿屏姑姑。”
德妃脸色很难看。
我见状又补了一刀:“臣妾昨日侍寝有些累了,因今早赶着给娘娘请安,没能好好休息,若德妃娘娘没有其他吩咐,臣妾先告退了。”
德妃尚未发话,珍贵人倒坐不住了,她对我批评道:“周贵人的确不懂规矩,日常都是娘娘说散才能退下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我冷哼一声,挑衅道:“珍贵人倒是京城来的名门闺秀,最懂规矩。只是,入宫这么久了,还只是个贵人,我在想,姐姐莫不是只顾着学规矩学傻了?”
珍贵人气得站起身,指着我大骂:“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刚刚进宫就敢大放厥词,你......”
眼看事态要控制不住,德妃出来打圆场,“好了,大家都是姐妹,不要太生分了!”说完,又看向我:“既然周贵人刚刚进宫不懂规矩,那就好好学规矩,免得贻笑大方。若日后再这般招惹是非,莫怪本宫手下不留情!”
我淡淡回了句:“是”。
德妃狠戾的眼刀从我身上刮过,恨意十足。但我是皇帝的新宠,德妃最是大度贤惠,自然不会第一天就处置我,况且,我并没有太过放肆。
这时,绿屏提醒德妃该吃补药了,德妃便挥挥手让我们散了。
出了门,我从南方带来的丫鬟小环担忧地问:“小主,你刚进宫就得罪了德妃娘娘,日后可要小心行事。”
小环是我偶然救下的姑娘,当时她被人贩子打得奄奄一息,若不是我出手,现在早已是一缕芳魂。也因此,小环对我十分衷心。
其实,不用小环提醒,我也知道德妃不会饶了我。她最喜欢下黑手。今日我与她当众有了龃龉,日后她反倒会顾忌。
我做了那么多年的奴才,今日就是要扬眉吐气一回!
晚上,朱成瑞来了。
他消息很灵通,上来就问我为何当众与珍贵人起争执,又为何要让德妃难堪。
我微微一笑,轻轻抚上他的肩膀,为他纾解一天的疲惫,揉着揉着,他眼中的怒气就消散了。这时我才慢悠悠说道:“臣妾是觉得德妃娘娘以前和您说话时不甚恭敬,您还记得德妃娘娘向您要臣妾的事吗?”
当初德妃让化身成小杜子的我服侍时,朱成瑞原本不愿意,但却因忌惮她娘家的势力,将我赠送给她,也因此,我差点丢了性命。
“这么说,你是为朕出气了?”朱成瑞转头看向我,眼神中没有一丝温情。
自从成为妃嫔后,朱成瑞对我态度大变,和以前相处时完全不同。我大概能够猜到缘由,夫妻总是“至亲至疏”的存在,况且,我并非他的正妻,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而已,需要完完全全依赖他生活。
以前做太监时虽也是他发工钱,但最起码那是用劳动讨生活,不像现在,靠着色相上位。
说到底,男人总是自私而凉薄的。
我见朱成瑞脸色不好看,主动放低姿态,继续讨好他:“臣妾势单力薄的,自然不敢跟德妃娘娘抗衡,只是前朝后宫为一体,若德妃娘娘圣宠太过,难免会让一些人心怀叵测,甚至结党营私。臣妾不才,愿为陛下分忧。”
朱成瑞听后紧皱起眉头,眼神忽然变得凌厉,“后宫不得干政,你不知道吗?”
我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泪眼汪汪地看着朱成瑞:“臣妾一无娘家作为后盾,二无圣宠作为依仗。现在所做不过是报答陛下当日的救命之恩而已。”
朱成瑞许是被我这梨花带雨的模样感动了,亲手扶起我,温柔道:“你现在对朕还是生分了。当初你做小杜子时,对朕知无不言,现如今怎么动不动就跪了?”
我心中暗暗骂了他一句,明明是你要先和我生分的,现在反倒打一耙。
我擦干眼泪,动情地看着他:“现如今,臣妾与陛下是夫妻。夫妻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人。您是臣妾的天,臣妾一心一意想要为陛下筹谋,有时难免僭越。臣妾刚才跪下不是因为和陛下生分了,只是觉得陛下刚才提醒的对,臣妾再怎么为您着想,也要注意分寸的。”
朱成瑞轻轻抚上我的肩膀,动容道:“日后私下里,你唤朕‘瑞郎’吧。朕知晓你聪明伶俐,日后还要做朕的解语花才好。”
我面上表现得很惊喜,私下里却无比明白:朱成瑞之所以对我干政一事宽容,不过是因为我背后无依仗,翻不出大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