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她心不在焉地跟着苏然到了不净世大厅中，清河聂氏家风刚正，陈设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坐在首席的聂明玦更是威严有度，是以除了坐在首席上的苏然，无一人敢直视聂明玦，只得拿起杯盏饮酒，还被烈酒呛得脸色通红。

桌案之下，苏然不动声色地牵着聂明玦的手，生怕他们一会说了什么话惹他不快。

他虽对她多了几分容忍，却也不是能随意招惹的。

聂明玦一愣，亦紧紧回握住她，眸中难得有了笑意。

苏然也笑笑，用空着的左手替他斟酒，右手稍稍一动，聂明玦便放开了她，她用手指在他掌心写下两个字，不应。

见殿中之人神色，聂明玦便明白了几分，微微颔首，算是应了她。

见二人尚算亲密，终于有人坐不住，起身行了礼欲开口，是个模样还算清秀的女子，衣服色调极暗，可她平日最爱明亮的颜色，这是有备而来。

“聂宗主，小女自小仰慕您胞弟聂公子，小女自知身份卑微，配不得聂公子，不知可否让小女远远瞧他一眼？”

此人正是苏然同父异母的妹妹，看来连母亲也拦不住他们。

聂明玦听罢一愣，见苏然神色不悦，随意找个理由便拒了，怀桑的婚事，他从未想过插手。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与聂明玦说话，菜也没吃几口，聂明玦刚放下筷子，苏然便小声问他吃好了吗？

他点点头，苏然低声道：“那就走吧？”

“嗯。”才出大殿，苏然便气鼓鼓地牵着聂明玦往寝殿走，留下苏家一干人面面相觑，他们这要求还没提一半，这聂宗主怎么就走了？

聂明玦照她所说一件事也没应，本想回房后和她亲近一番，见她实在生气，便将她揽入怀中，苏然这才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软软糯糯地道了谢。

她叹了口气，又道：“我这才嫁过来几天，他们就想借我的身份讨好处了，偏让他们什么好处都讨不到。”

聂明玦听罢，揽着她腰的手愈发紧了，“你才嫁过来几天，便拿自己当聂家人了。”

“不可以吗？我可是当够这个苏家长女了，什么破事都让我管，今后我再也不管了，真想连这个姓也不要了，就当你这聂氏主母一辈子！”

聂明玦听得又感动又好笑，正要接话，她却又开了口：“她身份卑微，那我算什么？她就是要提醒我，就算嫁进聂家了，也还是和她没有差别，还远远地看聂怀桑一眼，只怕让她看了那一眼，过不了几个月，她就要登堂入室了，就算你弟弟真看不上她，她也会想方设法地让你纳她为妾，真是和她娘一模一样，她娘靠着我娘飞黄腾达，最后却反咬她一口还不够？如今她女儿还想故技重施，是当我死了吗？只要我在聂家一天，她这辈子都别想进聂家的门！就算你真要纳妾，也轮不到她！”

聂明玦为人最是刚正，嫉恶如仇，听罢苏然这一席话，绝不会再让她入聂家的门。

只不过她如此生气，为何宴会上却隐忍不发，一句重话都没有？

聂明玦问出心中疑惑，她却含泪道：“她娘便是那个难产而死的二姨娘，与我娘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我娘嫁进来之后没几年，她也嫁给了父亲为妾，父亲本来就更喜欢她，再加上她一直说我娘不好，久而久之父亲便疏远了我娘，我们的日子就愈发的不好过，几年前她难产而死，父亲十分愧疚，便对二妹千倍万倍的好，她经常明里暗里欺负我和我娘，若是父亲知道我当场打她的脸，娘在苏家的日子便会更加难过。”

“上梁不正下梁歪，母亲对血脉相连的姐姐都狠毒至此，女儿如此也不奇怪。”

聂明玦今日终于明白了，那句每次都是我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在苏家受过的苦，他会一点一点的让她忘记，只记得她在不净世的日子。

“苏然，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至于你娘亲，你寻个理由，让她在不净世住下便是。

聂明玦身量极高，此刻俯身抱着她，几乎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她拭去泪水，转身看向他，红着脸低声道：“聂明玦，你听好了，我是真心想当这个聂氏主母一辈子。”

说完踮起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飞快地跑出了寝殿。

苏然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感动，方才本来是想亲聂明玦唇角来着，他虽稍稍弯了腰，她却仍够不到，又不好意思让他低头，只能亲在了下巴上。

她跑得急，出门时还撞上了聂怀桑，他还奇怪嫂子跑那么快干嘛，待进了寝殿看见自己大哥下巴上的唇印时，心中了然。

看来大哥是真的找到了自己倾心，也倾心于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