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刚把画像带回特派处，杜城就逮着干完饭的蒋峰让他速速通知印铸科赶制通缉传单。等外勤队把传单下发各警备部门后，就可以马上对嫌疑人进行搜捕。

看杜城在各科室间跑来跑去联络打点，回想这几日的观察，沈翊算是有点理解为何这样年纪轻轻的一个人能在短短几年内越级擢升，身居军部要职。

杜城把沈翊捎过来是想着他能顺道述职，免得之后再从巡捕房跑一趟。临近中午，两个忙了一上午的人才把事情办完。

杜城忙完出来恰好碰到沈翊和防谍科的李晗笑着告别。那种眼里缀着星星的神情是自从和沈翊认识以来，杜城不曾见过的。他突然莫名地好奇，如果沈翊也这样对着他笑，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沈翊。”

刚想抬脚离开，沈翊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他。

杜城向他走来时顺手摘了军帽，食指有意无意的转动让帽徽和表盘在光的萦绕下冒起星星点点。那是一双很适合做素描参考的手。画师的瘾好让沈翊觉得有点手痒。

“你们认识？”

“哦，很久的老朋友了。你都处理好了？”

“嗯处理好了，正准备走。”

注意到沈翊的脸色有点不对劲，杜城又把试探他和李晗关系的心思压了回去：“你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哦没事，可能因为没吃早饭，现在有点低血糖，我回去休息休息就好。”见杜城有些担忧，沈翊轻描淡写地想搪塞过去。

“走吧，一起吃饭去。”

“不用，我——。”

“沈老师就当给点面子。”

杜城没给沈翊拒绝的机会就揽着他的肩膀，一路送进副驾驶座里。车子刚启动，见杜城从旁边掏出两颗巧克力糖给他，沈翊愣了愣，之后又神色无常地接过，靠着椅背，微阖眼睛。

“我没那么脆弱。”

“你也不是铁打的。”

不愿示弱却又藏头露尾的别扭，杜城又想起画像室里那双仿佛能望进他心底的眼睛。

沈翊上车没多久就开始梦周公，想着他留过洋应该能接受西式餐厅，杜城就干脆带他去了出餐比较快、口味比较好的一家。

“杜指挥对我，真是恩威并施。”

看着价格不菲的一道道西餐陆续上桌，沈翊轻歪了下脑袋看了眼杜城，便不客气地拿起一旁的刀叉开动。

威，是画像室里的威胁。

“不客气，不够我再点，就当是给沈老师一早上辛苦的犒劳。”听出沈翊的言外之意，杜城给两人倒了半杯红酒，边说着边举起自己的在沈翊的酒杯上碰了下。

过了正午的餐厅人不算多，窗明几净的布置把日光大大方方地收纳进来。除了几桌人在悉悉簌簌地交谈，偶尔传来几声争论和高呼的就是杜城、沈翊旁边的那桌客人。三两个学生穿着的人正在你来我往地讨论近期的国内局势和新潮思想。

兵荒马乱、家国不知所往的年代，就算乌云漫盖了天光，也还有些人愿意相信要找的路就在不远的前方。觉得自己能救世救国救人的人，似乎不曾随流弹的增多而减少。

参军之前，杜城也是这样慷慨激扬。那些熟悉的名人词句在他听来仿若就在昨日。一群愣头青无惧无畏不知利害地横冲直撞，把能搅和的一个个脏潭烂池搅得天翻地覆。

真是年少轻狂。

那桌客人离开后，刀叉和碗碟轻碰的声音又把杜城的思绪拉拢回来。

看着沈翊吃得两颊鼓鼓，安安静静的像只仓鼠，杜城忍不住想逗一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