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淮这一昏迷便是一天一夜,等他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透过昏黄的油灯,沈明淮看到了快要被书海淹没了的宫远徵。他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可刚一发力内里便传来细细密密,最是折磨人的疼
沈明淮倒抽一口冷气,身子又重新跌回床榻
沉闷的碰撞声惊动了正沉浸在书中的宫远徵,见沈明淮醒来,他放下手中的书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你醒了。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宫远徵带着明显关切的语气让沈明淮一时有些不适应,眨眨眼过了好一阵才回道
“还好,但是好像总觉得身上哪哪都疼…难道是你趁着我不小心睡过去,偷偷揍了我一顿?!”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突然笑一下
宫远徵略微地凑近沈明淮,像是想好好看清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一样,而后幽幽出声道
“我要揍你还需要偷偷地吗?”
阴恻恻的语气激地沈明淮浑身一激灵,然后便是方才渐渐消停的疼痛感又一次遍布全身
沈明淮难以忍受地龇牙咧嘴地问着
“嘶…开个玩笑嘛,徵公子别当真。所以我这是怎么了,稍微一动就感觉浑身都疼。”
宫远徵双臂环抱在胸前,眉头微拧,朝沈明淮投去怀疑的目光
“你不知道?”
沈明淮满脸疑惑地看着好像在和他打谜语的宫远徵,忍不住问道
“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我该知道什么?”
瞧着沈明淮面上的迷茫神色不似作假,宫远徵深吸一口气缓缓和他解释道
“你身上被种了阴蛇蛊,此蛊好以毒物为食,若没有摄入足够的毒物便会啃食寄体的血肉,直至将寄体全部消耗…如此重要的事你竟然不知道,难不成这蛊虫以前从未被催发过吗?”
最后一句话虽然宫远徵说得声音很轻,但却又全部都进了沈明淮的耳朵
“这蛊虫单是听名字就是个阴毒之物,我怎么有机会接触到这种东西呢?”
沈明淮下意识地反驳了宫远徵的话,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从骨头到皮肉都泛着的疼痛,倒是让他忽而想起了一桩事,喃喃出声道
“等等…难道我那个时候是因为被种了蛊才会痛?”
闻言,宫远徵的眼神中带着询问的意味朝沈明淮看了过来
“我幼曾得过一场大病,病愈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后来我娘带我去寺里向一位高僧求药,那位高僧给了我们一张参汤方子,说之后的每个月都要喝一次,方可保身子康健。”
“可是那药又苦又涩难以入口,有一次我实在难以忍受便将它倒进了花盆里,当晚身上便忽然疼痛如骨碎筋断,直到我娘又熬了一碗汤药给我灌下去,这症状才彻底消失,后来我一直按时喝药,这种情况才再没出现过了。”
顿了顿,沈明淮面上浮现出一抹疑惑道
“若果真是蛊虫的话,我娘怎得从没和我提过呢?还有…公子方才说这蛊虫以毒物为食?可是我那参汤的方子里都是大补之物…公子莫不是误诊了?”
宫远徵虽善用毒,但对蛊虫这类东西的了解十分有限,大部分也只不过是从书上看来的而已,故而听了沈明淮的一番话,心下也不禁泛起了嘀咕
但他很快便想起,沈明淮体内的蛊虫躁动时,他一把毒药喂下去,那虫子分明是安静下来了的……
暂且按捺下心头的疑虑,宫远徵朝沈明淮伸手过去
“这个现在还不确定,不过先把你平日里吃的方子拿给我看看,让我研究一下。”
由于那方子于沈明淮而言极为重要,所以他在拿到后就直接将那张纸缝进了贴身的小衣里头,只是这会儿他身子不爽利,半点动弹不得,又不方便叫宫远徵直接拿,便推说道
“过两日等我身子好些了再拿给你,我这会儿浑身都疼得一动不想动的。”
而宫远徵却没想那么多,一向对各种毒物痴迷不已的他一心只想快些将方子拿来研究,于是直言道
“这有什么,你只说那个方子在哪儿,我亲自去拿不就行了。”
“我……”
沈明淮吞吞吐吐了半天,本想让宫远徵领会到他有难言之隐,可谁知宫远徵这会儿好似看不懂一般直把手掌往他面前伸,逼得沈明淮只得错开了他的视线咬着牙把话挑明了说
“方子在我'贴身'穿的小衣里头,只怕徵公子不方便'亲自'来拿吧!”
沈明淮在几个字眼上加重了音调,意在提醒宫远徵,可偏偏宫远徵不知是哪股劲儿上来了,分明耳尖已蓦地染上了一层薄红,却仍是作势伸手去解沈明淮的衣服,嘴硬道
“你我同为男子,有什么不方便的?”
说话间,沈明淮整齐的衣领便被宫远徵翻地凌乱,沈明淮顿时有些气恼,忍着身上的疼痛捉住了宫远徵在作乱的手,气息不稳地道
“既然没什么不方便…那你脸红个什么劲?”
沈明淮手上没什么力,只虚虚环着宫远徵的手腕,肌肤间细腻的触感却叫宫远徵觉得仿若是上好的绸缎正缠绕在他的腕间一般,带着麻酥酥的痒,让他莫名地觉得似有一阵热气上涌,蒸地脸显得愈发红了
压下心头的慌乱,宫远徵直起身子,以掌做扇在两颊扇了扇笃定道
“我…我这是热的!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轻哼一声,沈明淮也不打算和宫远徵再争辩这个话题,只想快些把他打发走,于是叫他把剪刀拿过来将小衣的绳子剪断,再把小衣取出来
宫远徵拿了剪刀,转身看见床上的人侧着颈子脑袋,白玉似地颈子上隐约露出一根红色的系绳,忽然便觉得一向灵活的脑子好像有些转不动了似的
机械似地走到床边,拂开沈明淮散落在肩上的发丝,宫远徵勾起那根红色的细绳,将剪刀穿了过去
冰凉的金属利刃不其然地碰到了温热的肌肤,激地沈明淮忍不住想要颤栗
伴随着轻轻的一声“咔嚓”,宫远徵长长呼出一口气,顺着剪断的绳子从沈明淮身上拽出了那件小衣
他站起身子,感受着心口失了节奏的心跳,又是新奇又是慌张,新奇的是他从未对任何一个人或一件事有过这种感觉,慌的是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宫远徵攥紧手中轻薄的布料,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之后便匆匆离开
沈明淮无奈地看着宫远徵离开的方向,大声喊道
“拿了东西就走,你倒是把衣服给我穿好啊!”
临近腊月的天,尽管殿内还燃着炭火,但外头冷气却仿佛能从每一个窗缝和门缝间溜进来
沈明淮正打算挣扎着自己把衣服整好的时候,外头进来一个侍女,将衣服仔细整理妥帖后才开口道
“奴名唤锦书,奉公子之命前来服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