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的梦境中，是血。
无穷无尽的血，不依不挠的血，如汪洋一般浩瀚。
林烨没来由升起一抹无力，窒息感充斥着他的内心。
那感觉……就像有人掐着他的脖子一样。
是的，他体会过。
他双眼迷离而混沌，就像被人为搅和的水泥。
而他的灵魂，也与此相同，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他迈动脚步……
就在这时——
虚空中，缓缓传来一道悠长的声音：
“汨画道，天沦境，极目尊……”
“行且顿，孤且直，变且通……”
“为则蓄，蓄则势，势则达……”
“道可道，难窥不言之相；名不名，可抵奇诡之位……”
“……”
如同来自无尽岁月前的谆谆告诫，穿越千年来到林烨耳边。至圣至明的意境在天地间回荡，本来渲染的如同圣地一般，可搭配上周遭的血氛，却显得极为诡异。
仿佛……
圣贤枉死，人皇不屈，神祇枭首，真魔饮恨……
少年好像听到了，因此脚步慢了些。又好像什么没听到，因为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自顾自的向前走，甩开旧日的泥潭与诅咒，仿佛在追寻着什么。
也许是永生，也许是强大，也许……本就超脱语言之外。
林烨就如此走着，漆黑的太阳下，血色的身影被拉的格外长，好像一只来自深渊的野兽，逐渐吞噬着少年最后的良知。
道途漫漫，一眼望不到尽头。脚印如影随形，好像一道赤色的匹练，将要通往永恒。
########
黑压压的积云之上，苍白的雷光照耀长夜。
轰隆！
好像一把来自上苍的征伐真刀，刺啦一声，竟仿佛将苍穹撕开一道口子，浩瀚的滂沱大雨就是流出的血液。
午夜的血城，充斥着喧嚣。
屋外是奔雷的轰鸣，屋内是人心的彷徨。
有人站立，神色麻木，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暴雨，夹杂着耀眼的白光，狠狠地轰击在地上，溅起一朵朵盛放的水花。
有人神色狰狞，跪跌在木制地板上，指甲破碎的左手划出了一道道白印子，右手则紧握刀身粘血的匕首，看着无力躺在地上而死不瞑目的妻子，肚脐上有鲜血汩汩流出，夹杂着内脏，在凛冬中吞吐着如丝白气。
这白气，好像酝酿着最原始的诱惑。一步一步，造就原罪，勾引着由宗罪建构的味蕾。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渴望，左胸一朵黑色莲花印记亮起，而右胸则裂开一道伤口，却没有鲜血流出。随即眼眶内眼珠和眼白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血红。
“吼吼吼！”
很难想象，这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伴随着一道深沉的嘶吼声，那人扑将上去，手掌趴在血溪中，嘴巴对着血红的源头，女子柔嫩的肚脐，尽情吮吸着。
伤口极为光滑，这是一击致命，而且……她并没有抵抗。
似乎早早预料到自己是死期，大大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许俏皮的悲戚。
只是，这是来自灵魂的暗语，被兽心包裹的人是永远听不到的。
咀嚼血肉与吞咽液体的声音传出，木桌发出震颤的悲鸣，像是大地在震动，破门吱呀阵阵，眯起了一条缝，透出些许街灯的光亮，屋内老鼠见状，跨越无数昏瞑，呲溜的一下遁出门外。
然而，命运多舛的老鼠刚溜出门外，便遭遇了厄运。
年仅七个月的它并没有来得及反应，只见一道金色雷霆从天而降，竟直接将它的身躯覆盖，迷你的身影就此泯灭，只听一声巨响，连同它脚下的地面，已然化作一道深坑，还散发着高温，扑扑冒着白气。
这是大自然所能给予它的唯一礼物，一个体面的葬礼。
也许，昨天的下午，它不该偷吃那一块奶酪。
这是它脑海里闪过的最后念头。
深坑很大，远远望去，就像血城这个顽石被狠狠凿了一块下来。
这样的场景，大同小异，在每个街道上演着。
偌大的血城，整个居民区内，只有一半是亮的，还有一半，则是陷入黑暗的沉寂。
黑暗中的他们也许仍在梦乡，畅享人间极乐；也许早就被光明抛弃，深陷永久的堕沦。
而光明，却也爬上了些许血色，如同冥主眼中的一抹云烟，维系着虚假的体面。
云层之中，传来阵阵龙吟声，响彻九霄。龙躯之上，隐隐有神祇虚影浮现，背后神芒万丈，照耀九天十地。
他们来此，为了清除罪恶。
雷光再次于天际汇聚，气势威逼众生，风云倒卷，宛若天倾，仿佛下一秒就要举城沉沦。
然而，众生无惧。
或者说，他们看不到。
“生死当头，真能放下么……”
天巅神祇喃喃自语道。
“本座就不信，逼不出尔等。”
神祇手掌虚握，只见身后悬浮的十大雷球瞬间膨胀，而后又浓缩百倍，光芒甚至已经凝实，仿佛化作液体。
“结束了。”
神祇闭上眼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轰——
金色神祇猛地握紧拳头，刺耳的爆鸣声贯彻天地，十大雷球瞬间瓦解，而后化作雷霆光柱插入地面，掀起万丈灰尘。
霸烈的雷暴席卷着万千房屋与建筑，如同一只只在黑夜潜行的巨兽，践踏着血城最后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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