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棕色别墅，诡异的气氛到处弥漫，几个男男女女推开大门，如同一股怨气袭来。
几小时前。
暮色笼罩海岸线，浪花包裹着亚兰斯号游轮，无比轻柔。
顶楼豪华包间，许寒舟手中的画笔徐徐流动，时不时抬头临摹窗外。几点颜料好巧不巧，滴在雪白色的T桖上。他没有在意，只是艰难地搓揉不算很长的头发，每次画画，都会乱成一团。
待夜幕已至，他才离开画板，简单冲洗后，便随手从衣柜里扯出一件蓝黑衬衫换上。
在经过楼梯间的一刻，不知从哪里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人，迎面和他相撞。
“你就是那个……贺木川是吧，你怎么在这里？”
“不好意思啊，”那人看起来一副老实人面孔，一头自来卷隐约透出几根白发，“寒舟，我刚想叫你下去来着。”
许寒舟对突如其来的礼貌有些困惑，只好摆摆手，示意对方带路。
“你是个非常有潜力的艺术生，这次邀请你来，也是对你实力的肯定。如果你愿意，毕业以后可以来我们公司。”
宴会厅里，贺木川斟满一杯酒，不紧不慢道：“毕竟这种海上游轮，不是人人都能坐得起的。”
许寒舟不知道这究竟是认可还是嘲讽，便皱着眉头回应：“对不起，我认为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贺木川倒是不急，又继续吹捧了眼前这个还未成年的美术生好久，直到宴会开始，他才默默闭上嘴。
开场节目是钢琴表演，许寒舟对音乐一窍不通，但他注意到，那个弹琴的男孩，似乎比自己还小，而且好像还在哪里见过。
他长得很瘦，却又绽放着一种凄美。仅仅几分钟的曲子，基本吸走了所有观众的魂。
“看见他没，”贺木川目不转睛，“跟你一个学校的，应该比你小一届，也是艺术生，特别有才。”
许寒舟的视线跟随他直到下场，主持人高昂的声音充斥宴会厅，这才使他回过神。
可突然，整条轮船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晃动，许寒舟一个坐不稳，猛地用手臂撑扶在地，才免于受伤。
他来不及抬头，无数震耳欲聋的破碎声如同利刃，刺破他的耳膜。
几百张宴会桌先后翻倒，不少人都被热腾腾的饭菜烫伤。顿时，凄厉的尖叫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他惊呼道。
随之而来的，还有断电。
在剧烈摇晃下，满是雕刻宝石的吊灯摇摇欲坠，几百盏灯甚至发不出一丝微弱的光。
终于，“呯”的一声，位于大厅正中央的西式吊灯，轰然倒下。
没人敢发出声音。
“草！有人被压住了！”
几秒后，一个惊慌的男声响彻宴会厅，也击溃在场许多人的心理防线。
许寒舟来不及反应，眼睛勉强适应黑暗后，便摸瞎找到那个男人。
“什么？是谁？！”许寒舟靠近后，才发现那人竟然和自己差不多大，甚至头发还比自己浓密。
“就是…那边那个女孩儿…”他的鼻翼不停变动，几乎快要哭出来。
许寒舟很想帮忙，可周围实在太暗，他根本看不到女孩在哪里。
就在此时，现场恢复了光明。
贺木川从另一个方向跑来，红着脸搭上许寒舟的肩膀，气喘吁吁道：“我去…把应急灯打开了，草，累死我了……”
宴会厅早已一片狼藉，价值连城的地摊上，数不尽的玻璃渣、被踩过的不明食物满地皆是。
许寒舟的视线落到一个跪在灯边的女孩上。
他急忙蹲下身，没有询问任何情况，便和其他人一起用力移开吊灯。
吊灯下，是一个血淋淋的人。
不，那甚至算不上人，而是一具七零八落的躯体。从头型来看，隐约能够辨认出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只不过她的一条手臂被重物轧断，不知被遗忘在宴会厅的哪个角落。两条腿弯曲到极度不正常的位置，她的小腿上，还被深入骨髓的灯渣直直刺穿。
许寒舟盯着尸体，差点遗失心跳。
他调整呼吸，想要安慰死去妹妹的女孩。
那个女孩跪在地上，似乎与外界隔绝。
一个中年女人叹息道：“姑娘，节哀顺变。”
头发比自己还浓密的男生放大瞳孔，手脚不听使唤，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
“怎么会…怎么会…快放我回去！我不要再呆在这儿！一群骗子，说什么商业聚餐！我就不该信你们的鬼话！”
没人制止他，因为所有人都想立刻逃离这艘游轮。
贺木川放下手机，清清嗓子，用百般愧疚的语气道：
“那个……各位旅客，我是这场聚会的主办人，很抱歉遇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对此我向大家道歉。救援队正在用最快的速度前来营救我们，在此期间，希望大家保持冷静，等待救援，可以吗？”
无人回应。
他不紧不慢补充道：“别担心，刚才只是断电而已，最大的损失只是这个宴会厅，不会对各位造成生命危险的。”
好在这艘船上的人都很理智清醒，在诡异的沉默中，救援队闻声而来。
“贺经理，不好了！”
厨师跌跌撞撞回到宴会厅，泪水在宽大的眼眶里打转：“刚才厨房突然着火，把整个厨房都烧焦了……如果不赶紧处理的话……”
贺木川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对不起，不是我干的……我记得我和大家都确认过，煤气在宴会开始之后就一直是关着的……”
贺木川不再说话。
此时，那个中年女人打破沉寂。
“厨房烧焦了，应该损失不大，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危害？”
见经理不回答，厨师便抽泣道：“厨房是连着外面的，如果一不小心，可能会导致游艇漏水……”
听罢，众人不再淡定，宴会厅顿时凌乱不堪。
“我看你们就是恐怖袭击组织！最近市里头不太平，肯定就是你们搞的！好了，现在我们都要交代在这里！”浓密头发情绪失控，旁边的两个人都没拉住他。
许寒舟愣在原地，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安慰大家：“好了，都别害怕，刚才主办人也说，救援队快到了。大家这时候还是不要吵架，一起再等一会儿吧。”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一回头，便看见一个白色衬衫的男孩，微微颔头站在人群后。
那是…刚才弹钢琴的那个人？
对方似乎也与自己对上眼，许寒舟向他挥手，可他却慌忙移开视线。
不等许寒舟反应，便听见一个夹杂喘息的脚步声，那人似乎很急切。
“不好了…贺经理，游艇…漏水了！”
“什么？开玩笑吧？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们的生命看在眼里？！”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更有甚者已经打开舱门。
贺木川一把拉住他的衣领：“先生，你现在出去，一会儿船还是会被淹，到时候谁都逃不掉。”
他转身安抚大家：“救援队马上就来，请各位稍安勿躁。”
浓密头拍拍许寒舟的肩膀：“喂，兄弟，你不觉得他真的很像那个…通缉犯的帮凶？”
一道闪电劈开许寒舟的脑袋。
“你别说，还真是…真是倒霉了…”
他的头发几乎遮盖他的一只眼睛，此时看不出他的眼神，可语气中却透露出无限崩溃。
“怎么办…我们今天死定了……我已经感觉船在往下沉……”
不要慌，总是会有办法的。许寒舟想借助自己的力量脱离危险，可转眼他便发现这不可能。
因为水已经从楼梯间淹到宴会厅了。
“不行，没办法了。”
许寒舟倒吸一口气。
直到水位上升至他的脖子，杳无音讯的救援队才抛头露面。
“你们快上来！快！抓紧我的手！”
“里面那几个还救的了吗？”
另一个人摇摇头：“我估计不行。”
“救命！啊啊啊啊啊你们别见死不救啊！”浓密头精神状态失常良久。
海水如同一只巨兽，一口吞下渺小的亚兰斯游轮，沉入海底。
救援艇上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时的海里。
许寒舟感到胸闷得难受，他呼出嘴中最后一口气，在即将昏厥前，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
那只手白皙精致，如同古代沉鱼落雁的美人。冰冷的海水无情拍打着许寒舟的身体，而这只手却轻轻抚平他的伤，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与他一同长眠。
我…死了？
可我明明还能睁开眼睛。
许寒舟警惕地扫视四周，眼前是一栋高大别墅，身后则是静谧森林。
还有地上几个同样不知所措的人。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我不是死了吗？”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率先提问。
“我也是，我…”
定睛一看，回答的竟然是浓密头。
“我刚才还在游轮上，结果游轮漏水，估计都被淹死了…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儿。”
“怎么？你们也死了？”站在许寒舟对面，满是胡子渣的大叔说，“这么巧，我也是。”
其余几人没有说话，当作是默认。
树林边，风缓缓而过，却带不走众人的讶异和恐惧。
许寒舟抿抿唇，淡定分析道：
“也就是说，在场的各位，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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