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乾清宫内。
“吾皇万岁万万岁。”众臣跪拜,声势响彻至宫外。
霎时,一片寂静。
“前五日,西域大公子来至长安做质子,不知众爱卿有何处置方式?”李沈青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一名七旬老臣几乎在李沈青话音刚落之际便从百官前列中踏了出来,声如洪钟道:“陛下,五日前辽光帝驾崩再加上长安门外一战,兵部尚书顶名州因过于劳神,旧病复发,于卯时去世,如今兵部尚书之位无人能顶替,但西域大公子在长安城中作质子,放他玩乐恐为不妥,他能文善武,不如便将这兵部尚书之位交由与他。”
“陛下,不妥啊!”话音刚刚落下,云荒便双手拿着奏书,踏步走到合佑林旁鞠身言道。
“合大人,您当朝廷为玩乐之处?兵部尚书之位岂能容一位质子来任,简直是笑话!”
“嗯,继续说。”李沈青目光在云荒身上徘徊。
“陛下,如今西域大公子崔何歌在长安做质子,对朝廷有利有弊,但恕臣直言,弊远远大于利。其一,在五日前的长安之战中,三万崔兵齐齐战败,而他身为败军之将,定然不会乖乖顺于朝庭。其二,崔何歌虽能文善武,但他毕竟生于西国,对朝廷了解微乎其微。其三,如果只因他身为质子便将兵部尚书之位于他,那些勤于政务的三品官兵怎会服从,天下想通过考取功名入仕的人会怎么想,陛下的声望恐会受损。其四,崔何歌狼子野心,而兵部尚书之位犹为重要,管理着大楚的军事的行政长官,如若叛变,后果恐怕不堪设想。你说是吧,太尉大人?”云荒身材高挑,继承了其父礼部尚书之位,如今正于弱冠,人生得意之年,且为人正直,眉清目秀,是京城多少大家闺秀梦中情夫,可他却无心取妻享乐,一心投掷在政事中。
其实,大家都知他因于场合,还有一点未提及。
青,玲,合,戴,柯为历代五大世家,势力迅速壮大,分布范围大至全国,握着朝庭命脉。而太尉合佑林想让崔何歌为兵部尚书,便是看中了崔何歌这个盾牌,利用自己的太尉之职压下崔何歌一头,目的明确,他是想要抢在其他世家之前得到西域疣大的兵力。
如今的崔何歌就如沧海璨珠,另贪婪的疯魔争相抢夺,自相残杀,最后尸骨无存。
突然,一个略带怒火的声音响起。“陛下!前几日您未和各臣商议便将各后宫驱回,且在两日后,青贵妃死与御花园中一事究竞何为?”户部尚书青辽辉紧皱眉头,压怒着火气打断了刚刚的议事。
众时,百官齐愣,随之,便低声细谈起来。
李沈青拱起了右眉,俯视着阶下的青辽辉:“青爱卿,青贵妃的逝去令朕也痛心万分啊,朕明白,您失去爱女的悲痛,可是,”李沈青从龙椅上站起了身,居高临下“,朕的决定岂要征求你的同意?况且青贵妃死于御花园一事已查明为意外,你还要朕向你如何解释?”
“天要亡她,朕也无能为力。”
青辽辉闻言,板若钉钉,双腿不禁发麻,手腕一软,奏书啪地掉在地上,在空荡荡的大堂内,异常清晰。
他明白,李沈青的言外之意。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春雨稠绵,淅淅沥沥,浅浅地冲涮着这烂败的宫庭。
银丝般的雨丝如虚幌隐隐,沿着绿竹翠叶滑落于地。疏林薄雾间,春风挟着清新草香游荡于宫庭的每个角落。
雨落在油纸伞上发出滴答清响,萦绕于李沈青的耳边,身边的常公公为他执伞在后,脚步声极其微弱。
他似在埋头思索些什么。
“你当真想让崔何歌担任兵部尚书一职?”身边撑伞的常公公不见了,转而为一名身着紧身蓝衣的高挑男人,腰间挂着刻着“魏”字的令牌。
“你觉得可能吗?崔何歌这块宝刀朕为何要拱手让人?”李沈青头也没抬。
崔并歪头笑道:“哈哈,继然,已有决定,那么今日早朝之时你的提问恐怕另有所图,可惜啊,那合佑林上了当。这宝刀既不拱手让人,便留在身边吧,反正,终有一日,这宝刀也终会裂断,昔日的辉煌介时会一文不值。”
最后成为李沈青玩够了的器物,随意弃之。
“陛下。”杵坐在梁柱上喝着酒的崔何歌听见了宫女娇滴滴的声音。
“还住得惯吗?”李沈青将椅上的空酒瓶子放到地上,找了地方落坐。
“住不惯。”崔何歌头也没回,舒懒地倚靠在梁柱上瞧着朦胧的春雨。
“我不想住在宫里。”
“那可不行。”李沈青瞧着崔何歌可怜巴巴的神情苦笑着摇了摇头。
“好,我就住在宫中,但我不喜欢这里,我想自已选一个地方。”崔何歌朝李沈青前倾。
四目相对,挨得极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崔何歌低头看着李沈青,他眉眼狭长,似如翠羽,细长的睫毛点上了晶莹的水珠,温润如玉,非姿非俗,生着一张倾国倾城,胜于天上谪仙的惊鸿之颜。崔何歌最终将目光落定在李沈青的唇上。
“好啊。”身下的美人开口道。
崔何歌将视线收回,笑道:“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李沈青眸中顿时闪过一丝惊慌,可只是一丝,也被崔何歌看入了眼里。
他假装无事,用笑意回迎:“嗯,明日便搬来吧。”
“回答地这么干脆,喝吗?”崔何歌将洒坛递至李沈青身前。
“嗯。”李沈青直接接过崔何歌递来的洒坛,嘴唇覆上了还留下余温的瓶口,将最后的余酒一饮而尽。
“陛下酒量可是比从前大有长进啊。”崔何歌抬手将李沈青唇上沾着的残酒擦去,随及,便用舌舔净这残酒。
李沈青逃避了这个话题,温言道:“西国美人众多,我也早听闻大公子喜爱美色,是否要我差人给你送些,京城的美人也并不比西国差。”
“啧,我觉得吧,京城的美人并不比西域的多,都看不上,但我相中了一个。”
“哦?谁?”
“你啊。”
待李沈青离开,崔何歌神色大变,正襟道:“带她滚出来。”
一名娇巧的女子被两个蒙面黑衣人连滚带爬地带到跟前跪下,脸上的妆容已被擦花。华美的金丝绸衣破碎不堪,圆润的脸蛋上印上深深的泪痕。
她哽咽道:“大公子,是我的错,求您饶了我弟弟吧,求求您,不关秀儿的事,您大人有大量。”
“大量?”崔何歌居高临下,眸中暗黑无光,他缓缓从袖中掏中手套,戴在骨节分明的手上,愠怒道:“让我饶你们,可以,那不妨先教教我这两字如何写。你们俩倒也可笑,假戏还成真,世上哪有这么多真?”
雨势渐大,崔何歌蹲在硕大的屋檐下,让女子在台阶上任由雨水冲涮,他抬手做了个手势,属下立刻会意,将一名水灵灵的男童带到崔何歌面前。
“阿姐,阿姐,我害怕,救我!”男童一边哀哭一也挣扎着。
“秀儿,别怕,阿姐在这儿,乖乖的哈,等回去,姐姐带你买好多好多糖葫芦,好吗?”女子在雨中极力露出一个徽笑。
崔何歌微挑右眉,心道有趣。
随即,他的右手摸上颤抖男童的脸旁,端晲了一阵,冷言道:“长得真水灵,可惜见不到长大时的模样。”!
而左手则悄然握住了身旁属下的刀柄。
只见寒光一闪,霎时,男童胸口一片血红,殷红滚烫的血液浸入了石砖的空隙,延下淌到了女子的膝前,染红了破碎的衣角。
“秀儿!”女人在瓢泼大雨中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声。
“杀了我!崔何歌!杀了我!”
“啧。”崔何歌蹙眉。
崔何歌抬手示意属下清理好正在往远处蔓延的红血,漫不经心地问道:“逢场作戏而已,你在意什么,都是假的。”
回复他的只有女子声嘶力竭之声。
她打着颤,用手一点点地划过黏糊糊的血,歪着头,羞花闭月之容布上了近乎狰狞的笑容:“我知道,都是假的,可我是人!而不是像你一样无心的怪物!”
“茫茫天地,碧青苍天,众生中唯你无情,你不孤独吗?啊?”
“崔何歌,你当真不该生在这红尘里!”
“烂肉血滩中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摘下面具吧,不然一辈子太累了……”
顷刻间,身后传来割断之声,女人满嘴殷血,在黑衣人的手中狰扎,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你不孤独吗?”
“你累吗?……”崔何歌心中默问道。
片刻后,他轻笑一声,闭上眸眼,朗声道:“累啊,怎么不累,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红尘里,可从来没人可怜我!”
随后,崔何歌踏入屋内,伴着“吱呀”声,大门关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