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砚随意点了几种完全不同口味的面,又加了一份灌汤包。往窗外看去,这里的地段着实算不上好,除了这一家面馆格外醒目,周围都是低矮的房屋,看的出来住在附近的人家条件都不是很好。
除了面馆门口人来人往,整条巷子都很安静。
于是,巷尾处的吵闹声显得非常突兀。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冲出门,嘴里骂骂咧咧:“又是一个赔钱货!老子可养不起,不如送去她姐姐那里,她姐姐可是楼里最红的姑娘,一定能养的起她!等她姐姐年老色衰,还能接替她成为新一代的花魁,这多好啊!臭娘们,你不要拦我!”
他身后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头发散乱,拼命摇着头,死死抱着男人的大腿不放。
男人拖着女人往巷子口走过来,不耐烦的将女人一脚踢开:“滚开 !你个不下蛋的臭娘们!再敢拦着我就把你也给卖了!”
女子刚生产完本就虚弱,这一脚又狠又毒,女子直接被踹倒在地上,呕出一大口鲜血。
男人在她身上踢了几脚,头也不回的继续往这边过来,完全没有要管女子死活的意思。
这时,从那扇门里又冲出两个人来,七八岁的小姑娘挥舞着扫帚冲过来对着男人一通乱挥:“不准把妹妹送走!”
白发苍苍的老妪趁机从男人手里抢过婴儿,转头就往家里跑。
“你个赔钱货!”男人被扫把抽了几下脸反应过来之后将扫帚抢走,一巴掌抽在小姑娘脸上:“还救你妹妹是不是?我告诉你你也逃不了!明天就叫人牙子把你卖去给人当丫环!等那臭娘们一死我就买个能生大胖儿子的婆娘去。”
老妪毕竟比不过正值壮年的男人,几步就被追上,老妪紧紧抱着怀中的婴儿,努力疾言厉色:“怎么?我生你养你一场,你还想杀了我不成?你个不孝子!”
男人脸上露出嫌恶又凶恶的表情:“生我养我?用你那些脏钱吗!你个肮脏的荡妇,你的孙女流着和你一样肮脏的血,就是当娼妓的命!就活该在楼里千人枕万人骑!”
老妪后退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儿子,眼角流下混浊的泪水。
“要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被人践踏,因为有了你,我拼命的卖笑讨好,终于攒够了赎身的钱。为了养大你,我拼了命的绣花,熬坏了一双眼,结果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下贱就是下贱,你要是真为我考虑,就该去城外找棵树吊死,省的拖老子的后腿!”
“大丫已经走了我的老路,我绝不能再让小丫跟她姐姐一样,我绝不会如你的意的,有本事你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把我打死!”
面馆的客人早有听到动静出来观望的,在面馆前站成了一堆,规模不小。
男人看着那些人指指点点和鄙夷的眼神,气血一下就上来了,不管不顾上前就是一脚。
“你以为我不敢是吗?”
他的脚又快又狠,是冲'着老妪的肚子去的,以老妪的年纪,着实危险。
恰好小二上了一盘花生,南砚随手捻起一颗花生往外边丢去,正正好打在男子的眉心,他痛叫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男人不闹腾了,巷子两边的邻居才敢打开门,帮着把男人和女人抬了回去,又帮忙叫了大夫,像对这一切已经十分熟练。
抬什么抬,就该让他死外面。
南砚抓了一把花生丢进嘴里,咬的嘎嘣脆响。
“那位老妪曾经是个妓子,不知和哪位客人有了孩子,为了孩子出生后能不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她努力攒钱,将自己赎了出去。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一开始一切都很好,儿子努力上进又孝顺。可是儿子无论到哪里都会听到别人对他娼妓之子的嘲笑,渐渐心态发生变化,他开始埋怨母亲为什么是娼妓,他受不了那些嘲笑和鄙夷,于是选择用酒精麻痹自己,整日流连于酒肆赌坊,不求上进。天长日久,他对母亲的埋怨转为仇恨,这种情绪进一步提升,加诸在所有女性身上。于是他对妻子非打即骂,对女儿极度厌恶。大女儿被卖给娼妓馆,如今已是当红花魁,二女儿被卖给别人做了童养媳。如今这情况,这第四胎还是个女儿。”
对面的墨衣公子娓娓道来,嗓音清透温润,哪怕他讲述的内容令人不适,也依旧有让人想听下去的欲望。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南砚眉头紧蹙,面对小二摆上来看上去就很好吃的各色面食也没了兴致。
“他们家的事,在六叶胡同可谓人尽皆知。况且,这种情况在整个大荒实在不算罕见。”
“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居然还不算罕见?!”南砚狠狠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碟差点起飞,墨衣公子眼疾手快反应及时,一挥袖子用灵力稳定住,才避免汤汤水水洒出来。
南砚虽久居玉山,但对外面的世界还是有一定的了解。整个大荒的现状都是男为重,女为轻。或许是因为劈开天地的盘古是男性的原因,也或许大部分男性确实比大部分女性更理性,拥有话语权的上位者几乎都是男性,挑选继承人也都不曾考虑过女性。
人当然都是以自己为优先,上位者做出对自己有利的举措也无可厚非。因此,男性所受的规则束缚比女性小的多是必然的。
于是就有了妻妾之分,嫡庶之别。
上行下效,人族也在神族的统治下,不可能不受影响。可南砚之前一直以为,创造出人族的是女娲,她是女性。人族就算被影响,总不可能比神族还过分。可她万万没想到,人族真的做的比神族还过分。
刚才那个中年男子的行为,已经不把女性当人看了,而是把她们当成自己的附属品,可以随意处置。
身为女娲后人,虽然从没有见过女娲,南砚却发自内心的敬爱着女娲,而这种享受着女性带给他们的生命却践踏女性的行为,是南砚所不能容忍的。
刚才那颗花生不该只将他打晕,而是应该贯穿他的脑袋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