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缓慢的航行在云层之上,正是落日时刻,霞光将大朵的云渲染成刺目的金色,伴随着细碎的尘埃蔓延到天际。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咖啡喝多了的缘故,许念总是在阳光明亮的白日里,昏昏沉沉的睡一天,又在黑夜里盯着头顶的灯发呆。
她终是离开了她
下了飞机,她来到了这个她们曾经一起约定的地方。
青春很美好,像天边的虹,转瞬即逝,却又柔美异常;又像清晨的雾,朦胧含蓄;青春是山涧的溪,清丽柔和,却又时常飘荡。
她叫许念,是一个内向含蓄的女孩。
她叫谢蕙伊,是一个自信开放活泼的女孩。
她们本无交集,却在那年的雪夜相遇。
那年的雪,净的冷冷清清,白的虚虚幻幻。
许念的眼中含着泪花,静静的望着那寂静漆黑的天空。她在想,绘着尤加利、铃兰和月见草的窗帘上,应该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吧?
等离开航站楼已经是凌晨两点,机场大厅空空荡荡。
许念捧着手机,她的手有些颤抖,眼中噙着泪,微微抿唇,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今天是她的婚礼
现在已经是凌晨2点20分了,但打的字一直在删删减减,迟迟不愿发出去。
她回了酒店,呆木的坐在床上,眼神暗了暗,她的鼻子有些酸涩,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五年前荡着秋千的少女,对另一个女孩子说:
“我不会和男人结婚”
却成了走进了民政局登记的新娘
五年前那个幻想着未来美好青涩的少女,对另一个女孩子说:
“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去面对流言蜚语。”
现在却只能盯着手机屏幕,静静的看着她结婚。
过往的一切如同一张张相片,挥之不去,又像是落在碗底的黑白片,蒙着岁月的薄尘。脑海中仅仅掠过你与我存在的过往。
凌晨五点,微信发出了一段话,许念抿了口水,将毛毯盖过头顶,半梦半醒间,似乎又有冰凉的泪水聚集在眼眶,不停的划过脸颊。
那一段话静静的放在那,却早已掀起了涟漪:
你如同一束光,不偏不倚,照亮了我的人生。
你与我的青春是一场永不停息的相遇,
像美得一塌糊涂的樱花
花落成泥,蕴含着下一次的相遇与邂逅。
你曾经是我的过往,我的依赖,也是我的边疆。
我喜欢淡淡的矿泉水,不似甜腻的果汁。
每当抬头仰望总能穿破云层,看到自己从未褪色的梦想。
我想去追逐我曾经的梦想,我也想放弃我曾经的过往
你还记得我送你的那束白玫瑰吗?
那意味着我对你的爱是纯洁的,也寓意着我足以配得上你
可惜我们都是女孩
我想放手,从此以后我们形如陌人。
祝你的未来幸福,也祝你新婚快乐--许念
许念一觉醒来,却见天色才蒙蒙亮,她按亮手机去看,竟已临近中午。而这才反应过来,在这座永夜之城,一年有一个半月的长夜和一个多月的极夜。
床头灯亮起,许念迷迷糊糊的起身,脸颊透着红,她只感到一阵头晕。
而那微信迟迟未回,许念笑了笑,退出了账号。
她有些失神的望着眼前,突然想换个新手机,换个人生。
经历了昨夜雪的洗礼,玻璃上结了冰,走出酒店门,风一阵阵吹来,寒风刺的骨头疼,像一根根锋利的针扎在身上,花儿受不了,早在这寒风中凋落了。
许念站在街口,静静的等着出租车的到来。
一部手机忽然摔到许念的脚下,她被惊了一下,耳畔传来低沉的男声:
“抱歉,可以帮忙捡一下吗?”
这声音像是突然出现在许念的身后,她的身体僵了僵,缓缓转身看向那人--是个身形修长的青年,有一种略带成熟的清俊,一套冲锋装配了棉服,也丝毫不显臃肿,他的眉眼生的极好,只是礼貌的一笑,就让人离不开眼睛。
青年见她戴着帽子,眼镜,环状围巾,口罩遮住半张脸,倒是愣了一下,毕竟外面还没有冷到这种程度。
许念回过神来,转身给他捡手机。
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要热络,接过手机后并没有离开,反而站在她身旁。
青年说之前在机场见到过她,然后就想着要邀请他一起拼车去市区。
许念犹豫了一下,还没表态,就听到有稀稀碎碎的脚步声响起,伴着一句:“要不我们一起吧。”
那是两个青春洋溢的女孩,她们显然已经旁听了一会儿,看向青年的眼神,带着对异性赏心悦目的赞叹。
许念只好点点头,随即摘下了口罩,面带笑容。
少女肌肤洁白若雪,目中深蕴着动人的光芒,灿烂一笑,仿若山间极美的山茶花。
青年愣了愣,随即又回神过来,而那两个女孩则是眼睛亮了亮,有些兴奋激动的看向许念。
那个个子略高的女生率先开口道:“你好啊!你真漂亮,多大了呀?”
许念有些不知所措,情绪本就内敛的她只好小声的说了句:“21岁,刚毕业。”
“哦哦,你还比我小两岁呢。你好,我叫唐一冉!这是我闺蜜,沈曼。”
“你们好,我叫许念。”
“你好,我叫沈曼,23岁。”
随即,唐一冉又看向青年,满脸笑意的问道:“那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多大了?”
“陆景行,21岁,我也才刚毕业。”他说这话时本就低沉的嗓音越发低,听起来更加诱人。
车里很暖和,上了车后,大家纷纷摘了帽子,围巾,只有许念摘了口罩和眼镜,哪怕身上已经沁出薄薄的汗,也不肯摘了围巾。
陆景行和许念坐在一起,两人的手臂互相挨着,许念的手有些冰冷,而陆景行则是有些炙热,两人的手这样挨在一起莫名其妙的有些舒适安宁。
陆景行看向许念,脖颈上的围巾,那个围巾是白色的,做工有些许粗糙,他不免好奇的发问:“这是你男朋友给你做的吗?”
许念低了低头望着围巾,随即用手摘下,露出白皙漂亮的脖颈。
“我没有男朋友,这个是好朋友送的。”
许念没有再将围巾戴在脖子上,而是转身放进包里,从包中取出一根橡皮筋,将头发高高的扎起。
那条围巾是谢蕙伊送给她的,尽管做工有些粗糙,但她还是很喜欢,她很青涩的看向谢蕙伊,而她的蕙伊则偏过头对上她的目光,两人的定格在那一霎……
许念还是忍不住的眼红了红,明明说好的一起走向未来,可是她的蕙伊为什么要放手呢?
长路颠簸,许念折腾的有些疲惫,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
陆景行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他一直都记得她,哪怕她早就将他忘的一干二净。记忆中那个活泼明媚,眼睛永远清亮,有光彩的女孩,与如今这个眼中满是鸦羽般晦暗和痛苦的女孩仿佛是两个人。
时间好像重回了高中,那时的许念很温柔内敛,但举止行为中都充满了活力。她一直都很单纯,也不知道班上其实有很多男生暗恋着她,而陆景行就是其中一个。
陆景行第一次见到许念,是在六年前,高二。那时他刚转校,来到新的高中生活一时还不适应,除了名列前茅的成绩外,他从不参加学校的任何活动朋友也寥寥无几,甚至可以说有些孤僻。
后来老师推荐他去做迎新晚会的主持人。少年身形高大,嗓音清朗,站在舞台上,灯光打下来,周围是漫天尘埃飞舞,他本就长得帅气,再加上清冷的气质,使他一下子就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主持人和表演人员还要一个小时才到达会场排练,而陆景醒提前了半小时到达,推开门时却发现舞台上早已站着一个女孩拿着话筒正在说着和她一样的开场词,声音清脆悦耳。陆景行还记着她那天的装扮,夹着一个蓬松的高马尾,脸颊边散落着几缕卷发,身着白色礼服,整个人明媚又娇俏。
陆景行是第一次主持节目,难免有些紧张,马上就要登台说开场词时才发现自己准备好的主持稿弄丢了大脑,更是一片空白。而同学和老师已经纷纷入场,再打印一份根本来不及。
“我的这份给你吧,反正我都背的差不多了”他将那张写着串词的卡片递在他的面前,脸上笑容浅浅。
“可是……”
“好啦,马上就要登场了,你先拿着看一看,找一下自己熟悉的感觉,加油,别紧张!”她将卡片推到他的手里,又像是看破了他的不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别紧张,就当下面都坐着一群小白兔吧!”
陆景行笑了,他第一次觉得笑是这么舒服。
“好啦,等一会上场的时候你就这样笑,特别好看啊!”她笑脸盈盈的看向他,晶莹的肌肤被灯光晕染的玲珑剔透,薄薄的,似乎喝一口气就会融化掉。
说完,她走到一边,开始检查话筒设备。
陆景行低下头,视线落在卡片上娟秀的字迹。舞台上,在表演天鹅舞,舒缓优美的背景音乐流淌在礼堂中。后台是杂乱的人声;步履匆匆的登台者,而她立于人群中,穿着吊带纱裙,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陆景行觉得她真的很美。
晚会结束后,已经是深夜,两个人一起走出礼堂大门,天上落了点雪,像细细绵绵的白砂糖,正当陆景行提议要送她回宿舍时,礼堂门口的雪松后走出了一个身长玉立的女孩,谢蕙伊,她招了招手,身边的女孩如小鸟般飞奔着扑进她怀里,眼中光彩更甚。
“你终于回来了,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呢,蕙伊。”她语气娇嗔,故作生气的拍了拍那女孩的肩膀,却又甜蜜的将头埋进她的怀抱中。
“好啦好啦,我的小女朋友,走吧!”
陆景行望着两人,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僵在原地,路灯将相拥的两个人的身影拉得纤长,天地,似独留那一角。
她转过身,歪了歪头,似乎在回忆着他的名字,可终究没有记到心底,只笑着对他挥了挥手:“同学,再见啦!”
从相遇到分别不过四个小时的时间,从她将卡片递到他手里的那一刻,他仿佛乘坐着缆车,一路是溪水潺潺,是绿树成荫,是鸟语花香,是春花浪漫,可他未见过山顶,在最后一刻轰然跌入谷底。
他开始变得活泼开朗,参加学校的活动,加入了校园里的篮球队,无论在学习还是生活中,他都越来越优秀。无数的女生曾向他表白,但他都是以笑回绝。
那一瞬间的心动,究竟为何能在时间的洪荒中冲散不去,而许念为何又能在他心中久久的占据着一席之地?陆景行找不到答案,却甘愿受之。
他知道了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她叫许念,念念不忘的念。
他经常能在走廊上看到她与谢蕙伊在一起,他的心中有些苦涩,但又想了想,她们终究是女孩,他,可以等,等许念放手。
他在等那个令他心动的女孩,回头看他一眼,他不愿意放手,他想成为她的边疆,他想成为她的依靠。
他的思绪被拉回,静静的望着沉睡的女孩,他笑了笑,嘴里喃喃道:
“许念,这一次我会将你拉到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