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之内,陛下看着薛远的背影,缓缓将公文交给身边近侍,沉声道:
沈琅前几日,朕听闻定国公拉拢礼部,想要请立皇太弟。
沈琅这样一来,此事应该开不了口了吧。
王新义(沈琅近侍)圣上英明。
沈琅的身子愈发不好,他并无子嗣,立皇太弟亦在情理之中。可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他此番将薛远之过按下不发,便永远是对薛家的一个掣肘。
沈琅一步步走向皇位宝座,定定地安坐于此,沙哑着声音说道:
沈琅想要将此事压下来,也得给刑部些甜头,封住他们的口。
沈琅传朕口谕,刑部办理生丝案有功,上下予以嘉奖。
沈琅先前逆党案之过便不再追究,相关人等官复原职。
嘉奖、官复原职…都是陛下的恩赏,可目的,却是隐藏真相,封住他们的口。
这到底,是赏赐还是封口费?
莫问,收下便是。
——
平南王逆党一案,亦或是漕运生丝一案,从来都不仅仅是涉案中人的博弈,更是朝廷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的象征。
输输赢赢,真真假假。
都在庙堂之上。
——
翌日清晨,张遮便收到了官复原职的诏书,他没有诧异,亦没有惊喜,只是平静地行礼,独自在院中呆了许久。
冯溪君缓缓探出头来,朗声询问道:
冯溪君微之,吃馄饨行不行?
母亲的呼声唤回了张遮的思绪,他回身点了点头,而后缓缓走进屋内。
淡淡的松竹香萦绕在他的鼻尖,他四处环视,果真在屏风后寻到了氤氲雾气。
张遮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浅笑着说道:
张遮阿姊,莫要玩闹了。
张语嫣捧着铜炉,缓缓从屏风后探出头来,故意说道:
张语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三岁孩童,都能看出来你在那儿吧。”张遮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慢慢走过去,蹲在张语嫣的面前:
张遮阿姊,我官复原职了。
张语嫣如孩童时那般揉了揉张遮的头,在他骤然睁大眼睛时,温和地说道:
张语嫣微之不高兴吗?
张遮摇了摇头,罕见地露出几分迷茫和脆弱来:
张遮我不知道。
张遮所愿,并非高官厚禄,他只想查明真相,还世间一个公道。
然而,污浊之中,又尽是些故意构陷、争权夺利的糊涂官司。
张遮生了厌恶,亦生了迷茫。
张语嫣将手中铜炉缓缓放下,氤氲松竹香中,她的声音温柔又缥缈:
张语嫣微之啊,争权夺利、忠奸之斗这些事,历朝历代皆有之。
张语嫣你只管查案,这些事,又与我们何干呢?
张语嫣所言,虽不至于醍醐灌顶,却慢慢拨开了张遮头顶的乌云,他沉沉呼了一口气,抬眸低语道:
张遮阿姊,在其位谋其职,我会凭本心做事的。
张语嫣又笑着摸了摸张遮的头,在他无奈认命般的眼神中,温柔地说道:
张语嫣我相信你。
涌出的泪,似乎就要落下。
然而,就在这时,冯溪君的声音从膳厅中传来,打断了张遮的感动:
冯溪君世清,微之!
冯溪君馄饨皮破了,快来喝肉汤。
张语嫣猛地一拍脑门,蓦然起身,急急跑了过去,朗声道:
张语嫣娘亲,那是我用来蒸的,不能水煮呀~
二人叽叽喳喳的声音从膳厅中传来,张遮缓缓起身,眉眼间都是压不住的笑意。
亲人幸福安康,于愿足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