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剑下,收割过多少亡魂。
……
向鲤风靠在椅背上,因挥剑几百下发颤的双手紧攥着晶核。她在发愣来消磨时间,将下车时才缓回神。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最后一个扒着车门跳下,风沙狠厉地拍在她的脸上,生涩地摩挲她的肌肤,不经意撩起纱巾一角。
向鲤风象征性拍拍满衣尘土,将头巾裹地更紧。
路上遇着熟人,他们无不笑她打扮的像陕西妇女,队友们一听都笑了,她也没忍住,唇上笑裂了好几道口子,疼地呲牙。
她想,要真只是个陕西妇女就好了。
她孤零零地走回基地分的宿舍,四面墙壁被迫挤着,屋子狭窄但还算整洁。之前倒没这么干净,但两位宿友相继离世后,这屋子除却干净也没别的优点了。
再就是,对她而言,敞亮了些。
向鲤风倒在地上,疲惫地扯开头巾,左半张脸上蜈蚣状的伤疤露出来,狰狞着,要吃人一样。
连轴杀了一天丧尸,她累得几乎连呼吸都是一种奢侈,可再累也得吃饭。良久,向鲤风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刚走没两步,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她拿了一盒罐头,咽了咽口水,勾住拉环尽力一扯——
“呲——”
划在她脖子上的大动脉了。
这算不算一个戏剧性的结局,她扯起一个笑容,恶趣味地想。
向晚鲤鱼风,断送彩帆何处?
一首相思词,定了她的名,也定了她的命。好在,思念终究会在灵魂逝去的一刻与之共泯然——她很快就能见到老友们。
上天堂或下地狱。
…
哪个也不是。
她再一睁眼,人在厨房,房门半掩,她预计自己快要一氧化碳中毒而亡。
“***”
向鲤风妄想使出抡斧子砍丧尸的力气,却只能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关阀门,凭借当初逃脱丧尸潮围攻的毅力爬出厨房。
终于能呼吸两口新鲜空气了。
“向鲤风你丫——”
梁明烛一脚踹开门,却看到地上的一摊不明物体,一下慌了神,又嗅到煤气味儿,便立马拎起向鲤风就飞奔去开窗通风。
她昏沉中又见宁容时紧随其后,见此颇有些手足无措,还勉强维持着镇静。宁容时似乎去医药箱里找吸氧机。
两个人手忙脚乱,总算给向鲤风安顿好了。
向鲤风在昏昏沉沉中明白——她,重生了,回到末世前。这情况于她言不算理想,尽管这是庸庸大众求之不得的新生。
怨气大抵可以拼凑成一句经典台词——“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身为顶级富二代是她糟心的缘由之一,毕竟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她第n+1次坚定地认为富二代是世界上最差劲的职业。
前n次是在末世下的定论。
没淋过雨的孩子,在雨天跑才更易摔倒。
她摔了许多次。
向鲤风躺在床上用着吸氧机,撑着虚弱的精神让两人出去。她一个人休息,心事多也睡不着,就这样干瞪眼三个小时,她才终于缓过劲儿。她拔掉吸氧机,穿上拖鞋走到卧室外。
“明烛,容时。”
纵使她已做好心里建设,再真真切切见挚友面容时也忍不住落泪。
在末世她们走后的几年中,她再没掉过的眼泪都攒到今朝,一腔苦楚汹涌而下。
梁明烛和宁容时以为她是在阎王殿前走一遭吓坏了。两人拥着她坐到沙发上,一个递水,一个抚背。
“怎么跟照顾小孩似的。”
“得,也不知道哪位大小姐说要请我俩在别墅吃大餐,结果来了连影儿也不见,打电话也不接,我俩快急死了。你说你做个饭都能煤气泄露,以后敢让你干点啥。”梁明烛没好气儿地数落着,一边说一边戳她。
“好了,人没事就好,我咨询了大夫,你这情况估计比轻度中毒稍严重些,但问题不大。再觉得不舒服,就赶紧去医院看。”宁容时温和的声音终止了聒噪。
向鲤风摇摇头,“我挺好。”
闻言,宁容时颔首,就去厨房端菜。
“你之前做好的菜我给热了。顺便,咱宁大厨出手,当当当——怎么样,看到这等美味,是不是瞬间满血复活!”
梁明烛耍着贫嘴就架起向鲤风就往餐桌冲,足可见给她饿坏了。
再晚点吃饭,她看梁明烛能把碗一起吃了。
但事实证明,经历过末世的女人在干饭这方面是得天独厚的——她,吃了三碗米饭。
满满三碗。
宁容时和梁明烛面面厮觑,沉默后不由纷纷喝水压惊——三生有幸救活个医学奇迹。
其实,她只是饿怕了而已。
向鲤风也喝了口水,防止噎死。饱腹后的她终于肯给脑子上发条,可惜稍动脑又似乎锈住了——今日情人节,男欢女爱、情人相会的日子。
今日她们三人聚会,就是向鲤风为了庆祝母胎单身二十周年举办。
“…摇晃的红酒杯~”
蓝牙音箱不合时宜地为聚会伴奏,这是她今早设置的定时。
她浑身一僵,额上青筋微鼓,牵动神经跳动,末日回忆在她脑中反复碾过,血腥的往昔画面与现时的温馨展开一场拉锯战。渐渐,陷入思考的她眼神略发散,也许快要陷入梦魇。
但她面前类似印象派的模糊的色彩大胆闯入脑海,充斥在她的血液中,渗入每个细胞。这美好温和的夜晚驱散了她后知后觉的惊诧,抚慰了她同音符节奏合拍的跳跃的神经。
月影摇摇晃晃映了半窗。
末世倒计时,开始了。
她清醒过来,复杂地看向梁明烛和宁容时,嘴唇翕张,她纠结该不该说,能不能说,想说又要说什么。
说,三十天以后,天灾来了。
说,三十天以后,丧尸出现。
说,三十天以后,秩序崩坏。
还是说,她其实…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