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道歉之后王芳隔了一天才回来,被何松妈妈提着东西上门看陈肆时还愣了一下。
陈肆眉头的伤是她赶回来把人送去医院的,但她一直以为陈肆是胡闹把自己磕成那样没深究过。
有时候带着他出去隐约听到议论,也以为是这小子看起来太不好惹了点小区里的孩子都怕他绕道走,没想过背后还有这种事。
这么大个事,倒有点像他爸爸平时念叨过的什么助人为乐互帮互助,只是始末陈肆从头到尾也没跟她和老陈说过。如果不是姜眠为他出头,他估计一直都不会说。
现在再问他又好像已经晚了,倒没想到姜眠那个小丫头还挺讲义气。王芳想了想只说他做得很好有没有什么想要的,陈肆沉默半天问:“明天还会去串门吗?”
“串。总得去谢谢别人。”王芳拍拍他肩膀,稍加思索,“你姜阿姨人很好,要不我打声招呼以后不把你丢朋友家,你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就去姜眠家待着?”
“你和姜眠相处的好不好?”
陈肆侧过头去:“她…很好。”
“很好就好,我和你姜阿姨打个招呼。你平时也要有当哥哥的气魄,要处处都照顾好人家。”
陈肆抬起头,这一次很认真看着她:“我会的。”
那样花了脸破了裙子的事,陈肆不会让它有第二次。
打架道歉之后何松吃了顿衣架脾气收敛很多,倒意外和他们几个玩到一块了。
小孩本就没有那么多是非困扰,一个假期过去就都熟悉了。姜辰开学时回到自己家里,不过这一块的学校都是按照户口所在地或者房产证划分生源,所以他们四个也理所当然进了同一个学校。
五六年级时陈肆家就开始经常没有大人,王芳和老陈越来越忙连姜妈妈有时候都诧异他们怎么放心把陈肆一个人放家里那么久,听说之前是安排住在老师家,但陈肆自己要求回去。
陈肆似乎生来就和独立克制的词联系在一起,大人们都放心可是姜眠不要。
她想到陈肆要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家里,以他的性格就是站在不开灯的地方沉默着没有表情,姜眠马上就要带着作业去陈肆家找他玩。
敲敲门里面没有人理会,直到姜眠开口喊一声陈肆哥哥,门才骤然打开。
他有点惊讶看着姜眠,但听到姜眠说一起写的作业时还是把自己的桌子让出来给她。
陈肆桌面上简单几支笔什么都没有,姜眠很快占去一半。他们写完作业看了会漫画书就到九点半,姜眠趴在窗户上看月亮,歪头问陈肆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害怕。
月亮明晃晃在她头顶把发丝都照得温柔,好像揉揉就能触碰到月亮的温度。
陈肆移开目光看向桌面上散乱纸张和她草稿本上乱画的小人,低声说不会。
姜眠偶尔固执:“你不害怕我也要陪着你。”
她敞着外套吹风,靠在窗台看电视。今天刚下过雨,她和陈肆都没有带伞淋了段路走回来的。
姜眠的书包打湿了,陈肆把她的课本都擦干收拾好。陈肆觉得小孩吵闹,姜眠不说话了他又抿着唇,半天才想到主动搭话的一句。
“姜眠,你的书皮包歪了。”
姜眠半天没有声音,陈肆转头才看见她脸绯红靠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陈肆几乎是立马想起王芳跟他说过的姜眠小时候生病的事,手上东西散落一地,脚步匆忙走到她身边。
他还没开口问她怎么样,姜眠就迷迷糊糊伸手要他抱:“哥哥。”
她眼里像是起了雾,头发软软耷拉着说难受。
手贴上她的额头,热得陈肆心紧紧提起来,而姜眠低头蹭了蹭他的手心。
姜眠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就算烧得迷糊也不吵闹只是紧紧捏住陈肆的手。
陈肆拙劣抱住她,手在她背上拍了拍。
“别怕。”陈肆背起她,“别怕姜眠,我…”
“哥哥在这。”
姜眠脸贴在陈肆脸上,呼吸都是热的。
他家里没大人,给王芳打电话也打不通。
陈肆给姜眠穿好外套喂她喝了点热水背着姜眠回家,姜眠家没人他就把姜眠裹得密不透风,半大点人硬生生背着姜眠到社区诊所,陪着姜眠打针。
好在只是着凉了,还没到高烧的程度,大概一针下去就会退烧。
姜眠妈妈接到医生电话时一愣,电话那头陈肆的声音还很稚嫩:“阿姨你好,我是陈肆。”
“姜眠发烧了我带她在诊所这里打针。”他顿了下,“是我不对没有注意到她的情况,下午淋了雨又打开窗户才让她生病。”
“我带她回家找您时您好像在忙,我想她打完针应该会很想见您,能麻烦您待会忙完了来接她吗?”
陈肆看着椅子上的姜眠,她睡得不太安稳,紧紧牵着他的手。
他慢慢握紧姜眠的手,声音低下来:“对不起。”
姜眠妈妈匆忙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孩子挤在一块毯子里睡着,陈肆僵着半边身子怕压倒姜眠打针的手,任由姜眠挂在他身上。
他甚至用零花钱付了打针和买药的钱。
陈肆眠浅,醒来的一瞬下意识去摸姜眠额头,然后和旁边站着的姜眠妈妈对视眼。他沉默着下来扶起熟睡的姜眠,一言不发跟在这对母女身后。
夜晚的风有点凉,陈肆抬头看向缩在母亲怀里熟睡的姜眠。
他想他没有做好,姜眠以后大概不会再来了。
姜眠妈妈也不会放心再让姜眠过来的。
等到姜眠病好了第二天,她又抱着作业敲敲陈肆的门,脆生生喊他:“陈肆哥哥!”
陈肆犹豫着开门,姜眠好像没病过般从门缝里挤过来抱住他:“我来的时候妈妈让我带了饼干和巧克力过来,不过说要我们写完作业才可以吃。”
“你…”
“你不让我进去吗?”
陈肆马上松手:“不是。”
姜眠眼角扬起,自然走到她的位置上。纸张和草稿本都整整齐齐摆在她坐过的地方,还有新的书皮。
姜眠坐上去,腿在空中摇摇晃晃,听到陈肆问她:“我没有把你照顾好,做得不够好。”
“你还愿意来找我吗。”
他好像有点拧巴,觉得自己没做好就不会再有人靠近他。他明明答应过会对姜眠好,照顾好她的。
于是姜眠跳下椅子在带来的零食里偷偷翻出颗薄荷糖,递给他。
“你做得好和不好都没有关系,我想来找你,和这些也都没有关系。”
陈肆在姜眠注视下剥开那颗糖,塞进她嘴里。
后来陈肆桌上她随手放过的东西越来越多,草稿本橡皮擦或是粉色外壳的笔,反正不管怎么放陈肆都会在每次她需要的时候精准找出那个东西。
一直到初中她都保持着没事就去陈肆家写作业的习惯,进陈肆家跟进自己家一样自然。
之前的学习都没有多少升学压力,最多是何松会对着平行班和火箭班的层次念叨念叨,然后继续玩自己的。现在高中却就要分普高和重高,开始分流般划开人群了。
分数和排名就这几天出,何松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成绩刚一出来就和姜辰发消息。
何松:“兄弟在吗。
何松:“说出你的分数让我高兴点。”
手机那边的姜辰无语半天,冷漠告诉他:“在我这里找安慰是没用的。都说了我不在这边读书了,这分数限制不了我。”
“你怎么不去问姜眠和陈肆?”
何松:“你说的是那个从小成绩好到大的姜眠,和那个前天人家女孩搭讪他说他只有电话手表的陈肆吗?”
姜辰想起陈肆那不饶人的嘴皮子,也沉默了。
姜眠能上一中陈肆更不用说。平时生人勿近厌着张脸走哪都有人回头看,偏偏行事作风肆意比巷子里那些混混还像不良。
就这人成绩还好的不行,他直接去问那两个怕不是嫌打击不够大。
姜辰又要搬家走人,何松就怕到时候倒霉他一个人背井离乡要去隔壁那条街的实验高中。
何松:“所以你考了几分?是兄弟就让我站在你的痛苦上快乐。”
姜辰半天没回,何松左右一个人坐不住冲去陈肆家就直接敲门:“肆哥,肆哥!”
“肆哥你别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
话还没说完门突然被打开,少年人长腿窄腰松散倚在门边,很冷淡捏着手机。
漫不经心抵着腿手在屏幕上敲敲,斑驳光晕坠在前面怕他似的没垂他身上。蝉鸣因骤然热烈的骄阳而齐响,他眉尾轻缓一抬扫过何松。
一双漆黑斥着戾气的眼,低垂着断眉整个人都透着大写的不耐。
锋利眼型衬着眉头短疤,平日里耷拉着眼时总有种不自知的凌厉恣意,勾人但并不好惹。
简单印着logo的黑T也盖不住身上疏离冷淡的气质,看起来不怎么喜欢太阳,站在暗处没动。见惯了这张脸的何松有时都还会猝不及防被晃一下。
不过何松是知道这人空长张惹眼的脸嘴恶劣的很,和他告白或搭讪过的女孩没有一个不是被拒绝到义愤填膺骂他是狗的。
“敲魂呢?”他声音压着泛着点懒散,松手放他进来,“小点声。”
何松义愤填膺换了一次性拖鞋进来:“为什么小点声,难道和我见面是什么很见不得人的事吗!还是说你金屋藏娇!”
“你见不见得了人,自己心里没点数?”
陈肆撩起眼皮,漆黑眼瞳扫过和这客厅的空调一样凉,何松立马自觉噤声。
他瘪瘪嘴坐沙发上,余光瞥见桌面上埋头趴着个少女,手边试卷荧光笔散乱铺满整个桌面,只有角落一块才放着陈肆的书。
她垂下的乌发被得天独厚的一束日光照过,斑驳光晕落在她纯白的裙摆上,看起来睡得正熟。
陈肆从她身旁走过不经意站在窗前,单手拉开易拉罐汽水啪嗒发出清爽声音。而他垂下头,影子恰好隔开那一束刺眼的光。
何松啊了声:“你还真金屋藏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