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吻

　　晚些时候周译霖送来了海参粥，强硬地要看着温蕊吃完才愿意离开，温蕊没办法，在他的监督下喝下一大碗，热粥下肚她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周译霖注意到她桌上的五线谱，好奇地拿起来翻阅：“这是你自己写的吗？”

　　像是秘密被发现，温蕊显得有些局促：“随便写写的。”

　　周译霖貌似很有兴趣：“可以拉给我听吗？”

　　“现在？”

　　“你有空的时候。”

　　温蕊抬头，从周译霖脸上看去，仅是一眼，又重新低下：“嗯。”

　　这样的动作竟生出一丝乖巧，周译霖拍拍她的脑袋，不重的力道让温蕊一下恍惚，她立马想到另一个人，盛熠舟，但又随即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

　　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也觉得我是小孩子吗？”

　　周译霖悟出了另一种意思：“你是在说我年龄大吗？”

　　“啊？”温蕊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是觉得好像只有长辈才会摸晚辈的头，你······”

　　周译霖问：“那你把我当长辈吗？”

　　温蕊呆呆地摇头。

　　周译霖满意地说：“嗯，那我也没有。”

　　温蕊觉得他的话有其他的意思，但是她想不出来，两人相继无言，没一会儿周译霖就回房休息了，临走前还带走了房间中的垃圾。

　　之后的时间温蕊先是和佟昕怡她们通了电话，后又在五线谱上修修改改，等她停下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她收拾掉桌上的东西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才又重新打开手机，几条未读消息里居然也有姚润信的消息，姚润信说佟昕怡好凶，又陆陆续续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温蕊一一回应后退出去看到周译霖发的信息，是一个帖子的链接，标题是“没吃过这十个美食，絮阳镇你就白来啦！”

　　絮阳镇就是这里。

　　温蕊回他：馋了。

　　周译霖秒回：走。

　　温蕊：“？？？”

　　梁葵妍也经常给温蕊发美食贴，特别是晚上睡觉前，温蕊都会回她馋了或者饿了，意思就是码了或者已阅，所以周译霖发来的时候她也下意识这么回了。

　　但是对面是周译霖，不是梁葵妍。

　　没一会儿，就有人按响门铃，温蕊先从猫眼往外看，周译霖像是早就知道她会看猫眼般，戴着棒球帽却特意将整张脸对着猫眼，凸面镜将他照得滑稽，但这时，长相的优势也显现出来，只是好笑，和丑没有一点关系。

　　她打开门，原本凝结在走廊的雾气一下就溜出去，空气中是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周译霖穿着黑色的冲锋外套，里面是一件连帽卫衣，一身黑，他手撑在门框上，往电梯的方向以扬下巴：“走，哥带你出去吃夜宵。”

　　温蕊手扶着门，晚上她只喝了一碗粥，不顶饱，现在也是有点饿了，但还是反问：“真的？”

　　周译霖不再耍帅，一边走到她面前，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整个人调转一个方向，轻推，一边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快去穿个外套，晚上外面很冷的。”

　　温蕊扭头看他，周译霖像是骗小孩般又说：“我就在这里等你，但是要快哦，被人抓到就泡汤了。”

　　听他这么说，温蕊几乎是小跑到屋内，翻出薄外套，“唰！”走到门口时刚好将拉链拉上：“走吧。”

　　“没有其他外套了？”周译霖看她的衣着，“这么薄的外套出去会感冒的，特别是你刚洗完澡。”

　　温蕊怀疑地看看自己的衣服，她的外套的确不厚，只是一件防晒衣：“温差真的有那么大吗？可是我只有这样的外套。”

　　周译霖毫不犹豫地脱下冲锋衣搭在她的肩头：“穿吧。”

　　“那你呢？”

　　“我又不怕冷。”

　　温蕊不解，问得真诚：“不能再拿一件吗？”

　　周译霖一哽，脖颈微红：“不穿就算了，冷死你。”说着就要去拿她肩上的衣服。

　　温蕊立马套上，又一次拉上拉链，像是完成任务后向长官汇报似地对他敬个礼，她比周译霖矮一个头，皮肤被蒸腾得白里透红，那一瞬间，周译霖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兔子。

　　他没忍住，捏上温蕊的脸，像是对待小孩一样，语调也不免染上哄意：“走吧。”

　　强烈的眩晕撞的温蕊脑袋发昏，微妙而难以言喻的思绪涌上心头，好像可乐里加了曼妥思般。

　　“怎么愣着？”周译霖回头，看到她还在原地。

　　“马，马上！”温蕊拔掉房卡带上门，小跑着追上他，却没有并肩走，中间隔着一小步。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电梯，电梯里还在放着致爱丽丝，温蕊后进，往里面站，腰靠在扶手上，周译霖按下一楼，双手插在卫衣的兜里。

　　温蕊渐渐平息呼吸，悄悄从镜子里瞥他，周译霖今年已经24了，这个年龄的他在青春活力中多了一丝成熟男人的魅力。

　　电梯很快到达地下室，周译霖从口袋里拿出口罩戴上，又去压了压帽子，电梯门开，出去前他说：“我的侧脸还是可以的吧？”

　　偷看被抓包，温蕊将半个下巴藏进宽大的领子里，这一下，周译霖残留在衣服上的味道更加明显地被她闻到，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样就像被他拥着般。

　　受不了了。

　　她重新露出下巴，把立着的领子折下去，跟着周译霖出电梯。

　　周译霖拿着从Maddy那边哄骗来的钥匙打开一辆黑色的轿车，打开驾驶位时看到温蕊开后座的门：“坐前面。”

　　温蕊磨蹭一秒后坐上副驾驶。

　　周译霖的车技很好，从蜿蜒的山路开到热闹的商业街就用了十几分钟，古色古香的建筑上写着“絮绒直街”，很多穿着汉服的女孩子在那里打卡，每家店铺外都挂着灯笼，摊位也是按照古代的样子打造的，一下子好似穿越了。

　　在车里看的时候没感觉，等下车走进街道了，才发现这里的人流量多到吓人，一个不经意可能就会被冲散，周译霖高挑，好找，但是就算看到了能不能挤到他身边也是个问题，所以在第二次被挤开又被找到后，周译霖不自然地牵起温蕊的手揣进口袋。

　　温蕊被烫着了般抬头看他，他别扭地说：“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一直找人上。”

　　温蕊垂眸：“对不起。”

　　“道什么歉啊，笨蛋。”周译霖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

　　他不着痕迹地护着她，不让人群挤到她。

　　女孩的手柔若无骨，有一层薄薄的茧，手心微烫，很快冒汗，但是谁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温蕊任由他牵着穿梭在人群中，心里的隐秘一点点在发芽。

　　到达第一处美食点，人非常多，两人排了好一会儿，在他们旁边的是一对情侣，女生穿着汉服低头在看手机：“诶，这上面说今天絮绒5号街有放孔明灯的活动诶，我们等下去买个孔明灯也去放吧？”

　　男生则是穿着普通的衣服：“啊，还不回家啊。”

　　女生撒娇：“难得来一趟嘛。”

　　“好吧好吧。”

　　温蕊看着，突然感觉周译霖捏了捏她的手，她回头看他，周译霖低头在她耳边说：“我们也去看看？”

　　热气明明被口罩挡住，但是温蕊就是觉得都呼到了耳朵上，酥酥的，令人心驰神往。

　　温蕊也想去，但是却说：“会不会出来的太久了？”

　　“难得来一趟嘛。”他学起了情侣中那个女孩的话。

　　温蕊看他一眼，他露出的眼睛在这样的环境下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光彩，深色的瞳孔盛满笑意，她不敢和他对视，耳尖悄红。

　　还没等她表态，又听到他说：“你在这里等我，别走。”

　　手松开，温蕊看着周译霖走进人群，没一会儿就不见了，湿润的手心被风一吹竟有些寒意，她有些怀念那样的温暖，便把手伸进外套的兜里，却感觉兜兜格外的宽大。

　　心神不宁时，队伍往前移，轮到她了，老板娘问她要什么，她随意点了些招牌，又猜测了一下周译霖的口味。

　　等拿到东西了，发现老板娘还送了一对情侣玩偶挂件，是小狗，丑萌丑萌的，问了才知道在店内消费达到一定金额后会随机送小礼品，到温蕊这正好是情侣挂件。

　　她道了谢，把玩偶塞进口袋，刚塞好，周译霖就回来了，他带回一个孔明灯给温蕊看，笑盈盈得说：“现在不想就浪费啦，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劲才买到的。”

　　他牵起温蕊的手：“走吧，我们去，找个好位置。”

　　絮绒5街边是一条河，隔开6街，几座桥上都挤满了人，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好位置了，只能在稍微角落一点的地方，背后是漆黑的小巷，大多数人还在拍照，所以还没有什么孔明灯被放飞。

　　直到将近十点，不知道是规定的时间到了还是大家都觉得时间不早了，几盏孔明灯起了头飘上空中，陆陆续续好几十盏也被放飞，周译霖递给温蕊不知道哪里来的笔，让她在孔明灯上写上愿望。

　　温蕊想了想，写下岁岁平安。

　　周译霖在另一面也写了东西，温蕊写完，去偷看，发现他写的是“希望温蕊事事顺遂”。

　　她眼眶发热，周译霖发现她的视线，弯弯眉眼——他在笑。

　　他赶着第一批放飞，说：“这样我们的愿望就会比他们先实现。”

　　两人并着肩看属于他们的孔明灯歪歪扭扭地顺利上天，消失在夜色中，随着越来越多的孔明灯升天，漆黑的天空如银花火树般绚烂多彩。

　　现场的如同除夕节般热闹，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在人群里模仿过年时倒计时，慢慢的几乎是所有人都加入了这个队伍，倒数的声音洪亮，响彻云霄。

　　温蕊也被感染地轻轻倒数。

　　“五！”

　　“四！”

　　周译霖摘下口罩。

　　“三！”

　　“二！”

　　他凑近，温蕊察觉，转头看他。

　　明明周围是那么的昏暗，但是她依旧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以及泛红的痘印，没有粉饰的周译霖，不是聚光灯下的周译霖，是这样真实的周译霖。

　　四目相对，他眼中似有跳动燃烧的火星，熠熠生辉，明明周围人声鼎沸，但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的一清二楚。

　　他说：“我可以亲你吗？”

　　“一！”

　　“砰！”有人在桥上放了小型烟花，人群欢呼雀跃。

　　温蕊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头晕目眩的，好似真的过了一场别样的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