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戏

刚入地牢，越姒便觉着身上似有阵阵邪风吹来，不由地打了个寒颤，牢房的四周皆被黑布蒙着，里面无声无息，了无生气。审讯室里的刑具皆已被撤走，可墙壁上的血迹却还未来得及涂抹干净，鲜红的发黑的，触目惊心。不过越姒并不是什么矫情的高门贵女，进了廷尉署的犯人多半是穷凶极恶之徒，而能迫使凌不疑用上这些刑罚的更是死不悔改之人。若是同情这些个虫豸，又有谁来同情各案背后的受害者呢？

见越姒盯着墙上的血迹不说话，凌不疑有些担忧。

凌不疑你若是不适，还是由我来吧。

越姒都城里的高官达贵们看不见黑暗，便以为如今是盛世旷亮，只管吟诗作乐，附庸高雅，却不知是有人将黑暗挡在了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可看不见便是不存在吗？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凌不疑或许是看见了，而装作看不见。

越姒看出了凌不疑眼底浓重到化不开的悲怆。

凌不疑将董仓管带上来。

阿起是。

先前狱卒将董仓管带去清洗，他私以为是临刑前给的最后体面，活不过今日了，可现下又将其带到了这活阎罗跟前，怕不是又搜到了什么新证据？可自己真是再没什么能交代的了，就差连那屁股上的胎记都要一五一十讲清楚了！

可这怎么还有个女娘啊？远瞧着年纪不大，却气度不凡，断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女公子。董仓管不敢细瞧，只抬头瞥了几眼，便惊艳于其容貌，那是真可谓眉目如画啊！程家大房那个草包虽无才学，样貌却还是一等一的。可若是与这位女娘相比，那最多也只能担得娇憨二字。

凌不疑董仓管的眼睛是不想要了！

董仓管凌将军饶命，凌将军饶命啊！

越姒董仓管可想活命？

董仓管想，想！求女公子留我一命。

越姒那便要看董仓管能不能配合了！

董仓管女公子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越姒做戏，可会？

董仓管做戏？

越姒董家如今能衣食无忧，董仓管认为当是为何啊？

董仓管因为程家？

越姒如今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边疆已是凌将军开恩！可你想过没有，你这一走，身后那些家眷奴仆日后自是要仰仗程家这棵大树。可若是连这棵大树也倒了，你的妻儿老小又该如何度日？

董仓管原本还想着拉程家下水，一口咬定葛氏知情，那程始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程家因此受牵连，定会想方设法替自己开脱！可如今被这小女娘一点拨，先前确实是自己草率了，只想着求生。如今，她既说自己性命无忧，若能揽下罪责，保住程家这棵大树，自己的妻儿也能得到庇护，这不比鱼死网破的强？况且这女娘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但身份定是不俗，又与程家交好，借机送她个人情也是为家中子女添了福报！

董仓管请女公子明示！

越姒凌将军仁慈，为答谢程家四娘子提供线索的恩情，特赦你临走前回程家探亲。届时就劳烦董仓管好好“夸夸”这位后辈了；至于葛氏，铸下如此大错，程家断不会留她，董仓管只管将你所知道的在街坊面前抖落抖落，推波助澜一把，这事儿不就成了；而董仓管你那些孤恩负德的行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听到程家四娘子，凌不疑转过身，望向越姒，原来她已知晓？

董仓管女公子聪慧，自当照办。

程府外，街坊四邻里三层外三层地将程府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中多数是来看热闹的，程家出了如此祸事，那程校尉该如何收场啊？可这听着听着，怎么愈发觉着这程校尉当真是忠臣良将啊！连女儿都教的如此好，大义灭亲，机敏正直。不过这二房就差了些，娶了个善妒忤逆的毒妇，早该休了她！这程家大房忍气吞声到今日，也可算是仁至义尽了！一旁的程少商哪见过这场面，兴致勃勃地拉着莲房倚在大门边看戏，精彩之处还不忘拍手叫好！气得萧元漪差点当众打她！

不远处的阕观上。

越姒这董仓管的戏当真不错！这程四娘子也当真有趣儿！

凌不疑姒儿，程四娘子的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越姒猜的！怎么子晟哥哥也觉着这女娘聪慧？

凌不疑哪里的聪慧？她不过是在借机自保。

越姒看来子晟哥哥对她了解不少！

凌不疑这皆是因为…

越姒好了，事儿也了了。常嬷嬷备车吧，我累了，想回府了。

凌不疑刚想解释是因为案情才暗中调查了一番，可越姒却硬生打断。她自己也不知为何，像是怕他说出一个自己承受不了的答案！

凌不疑我送你回府。

越姒不必了，太过招摇！